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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旋斩下最后一颗头颅,下令先安置伤兵,将敌军尸体收集起来,扔到城墙外。
敌军尸首将会被用同样的方式累积成山,摆在景者府前方。
攻下景者府当晚朝廷军队入驻城中,耿笛所率部队与陆旋所带领的铁羽营有着严格的军纪,执法严明,部伍整肃,即便城内都是瞿南人,也不允许他们伤害普通百姓。
但土兵就不太好控制了,他们素来彪悍,战力勇猛,只听从自己的指挥者,一同前来只是为了协助朝廷军,若是对他们多加约束,反而会引起土兵反感。
但也不能任由他们在城中屠戮,否则朝廷军对普通百姓施以暴行传出去,引起瞿南百姓抵触,激起民愤,事情就难办了。
好在越泽罴兵的领头人是拉打,陆旋常去越泽村寨,与拉打他们一同饮酒,俨然成了好兄弟,找他说上一句,他的面子拉打还是要卖的,应下回到莫哥山一起饮酒庆贺的邀请,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其他各部族征调的土兵没那么好说话,耿笛只能和他们的领头人约法三章,只要不伤人性命,奸淫女子,其他的事只要不太过分,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手下人做好安排,耿笛把门一关,外面发生什么都权当看不见。白日一战,朝廷军也有伤亡,经由统计,铁羽营伤百余人,亡十余人,相比敌军而言已经算是微乎其微,但陆旋心中仍是沉重。
耿笛明白他这是第一回折损手下的兵,宽慰道:“你是一名爱兵之将,疼惜手下的兵是人之常情,是好事。可你是在战场上,就得接受这件事,今后还会时常发生。生离死别都是常事,我从军这么多年,失去的弟兄比你手下的人都多,你我的命都说不准,不必太过自责。”
陆旋点点头:“明白。”
“你手下折损的人,回到叙州还会再补起来。”耿笛忽地一笑,“我猜,骆总兵肯定会趁这个机会,再给你多塞一些人。不然一个游击将军,手下只有八百人,说出去多寒酸。”
陆旋兴致依然不高:“那也得看骆总兵的安排。”
“我猜,起码五千。”耿笛说。
陆旋被他的狮子大张口拉回一点,脱口而出:“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们打个赌。”耿笛比出五根手指头,“我就赌五千人,少一千,我切一根手指头。”
陆旋:“……”
耿笛哈哈大笑:“逗你玩的,傻了吧?手指头怎么能随便切,不过我是真信骆总兵会那么干。”
“这些都得回去再说。”被他这么一搅和,陆旋稍稍恢复了些精神,“多谢耿将军,我先回房去了。”
耿笛站起身送他出门,叮嘱道:“早些休息,养足精神,咱们可不是占领了这里就算完的,你们还有任务。”
“是。”
陆旋打了水回到房中,将身上的衣物与铠甲换下,及时将上面血污清理干净。血液残留凝固时间太长会腐蚀金属,这些都是班贺赠与,怎么能让它们被污染。
清洗干净的盔甲挂了起来,陆旋走到桌边,先前命人找来的纸笔和墨已经整齐摆在了桌面上。
磨好墨,陆旋思索片刻,提笔开始写信。出征前所有士兵都在叙州留下一封遗书,若是不幸阵亡,这些遗书便会被朝廷送回他们家中。
但陆旋没有写,父亲母亲生前从不见有什么亲戚往来,父母亡故之后,即便还有血缘亲人在世,他也彻底与那些素未谋面的亲戚断绝了关系,是毫无疑问的无家可归之人。
骆忠和与鲁冠威是他的长辈,却并非真正的一家人,若要说心中真正的归处,陆旋脑中出现的却是班贺那间小院。
他从不喜欢京城,京城那间小院却是他唯一想要去的地方。
以后,他要把那座小院整个儿搬到别出去,一砖一瓦都得是原样,地皮也要挖去一层才好。
写好的信晾在桌面吹干,陆旋看了好几遍,折起来塞回信封里。只可惜现在处于瞿南境内,除战报其他东西不能随意传出,传递家书无望,写好的信只能自己收起来。
他想,这些信回去要全部给班贺,守着他一字一句都读完。
第143章铁蒺藜
数日后,娄冠大军抵达瞿南境内,他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瞿南各州府下发檄文,列数瞿南国主杨蛟十条大罪,其中谋害亲兄赫然就在第一条。
杨蛟生性凶残,弑兄夺位,得位不正,为堵住悠悠众口,残杀诸多大臣,又岂能堵住天下人之口?其二,待百姓如奴仆蝼蚁,多年横征暴敛,搜刮民脂民膏,百姓民不聊生,纷纷逃亡在外,罪不容诛。其三,身为属国,对宗主国不敬,对天子不敬,罪该万死。
条条罪名陈列开来,贴在城镇中最显眼的位置,恨不得瞿南人人手一份,口口相传。
寻常百姓本就是战事中最无助的,命如草芥毫不夸张。他们只想让战争尽快平定,痛恨引起战争的一切因素,而这篇檄文成为了百姓心中一个宣泄口,是国君不仁,暴虐成性,才会引来兖朝的官兵。
一个不被百姓支持的政权,也就意味着它正在走向末路。
随着兖朝大军的到来,瞿南内部开始混乱起来,陆旋安插入瞿南的探子们起了作用,如同一座机器的各处关节陆续运作,庞大的机器也开始了行动。
瞿南朝廷中反对杨蛟的人也开始蠢蠢欲动,一个暴虐无道的君王,无人知道何时何地会触怒他,最终只会落得悲惨下场,无数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不得不思考别的出路。倒不如,借兖朝的手推翻王室,左不过再另扶持一个政权,也好过战战兢兢度日。协助兖朝的他们,反而会成为新朝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