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回来独坐书房之中,半日都没说话,大哥更是叹了许多回,对他摇头,袁含之读了这许多年的书,也知道些事,在翰林修了两卷书,只当自己已经懂得朝中变幻了,去问大哥是因何叹息,袁慕之看着他,摇一摇头。
那一日是陪着大哥大嫂去寺中点灯,大嫂是为了给她父亲点灯,谢元浮的名字写上一众名牌上,也只能换一声叹息。
魏人秀陪着嫂嫂贺氏到慈恩寺来,她替她哥哥魏人杰点灯,贺氏替贺家满门灯点,每逢初一十五,就要过来,诚心添上些酥合香油,对着幽冥中的亲人诉一诉离情。
两人对面碰见,魏人秀还当他已经看见自己了,对面走过来,不能避身而去,两人连八字都换过了,就差下定礼,这门婚事是不成也要成的。
等他走到面前,唤他一声,这才看见他惊慌的模样,魏人秀本来腼腆,连喊都喊不出口,看他这样子竟是全没瞧见她。
袁含之这才知道对面过去的小娘子是自己将要定亲的妻子,整个脸涨得通红,魏人秀一时说不出话来,远看着他一付青竹似的高洁模样,谁知道他竟不认人,是没瞧见自己才敢走过来的。
两人隔开几步,相对无言,贺氏谢氏都在殿中点灯,魏人秀把心一横:“我并不想嫁人,我并不想嫁给袁公子。”
袁含之怔住了,面上红色渐褪,呆怔怔一站,又是那付青竹也似的模样,魏人秀道:“父亲在家烦恼多时,想必袁家也是一样。”
魏人秀不愿意,魏宽不愿意,自己亲爹和亲大哥都不愿意,袁含之回去想到后半夜,突然就明白过来,收拾两件衣裳,就这么一路行到渡头,趁了早船出港口,一路到了晋地。
卫善听见那吱吱唔唔的三个字,眉毛都要竖起来:“你跟她……怎么了?”
袁含之紧咬牙关,把一只手背到身后,满面慨然:“我绝不能说!”
第240章军户
秦昭觑了个空从永宁县快马回来,永宁比乐平路途还更远些,他连日不歇,满身风尘,一进王府门上便报给卫善,秦昭心里着急要见她,却一身都是尘土汗水,吩咐小福子抬水,先去了书房。
算一算两人已经有十来日不曾见过面了,卫善已经有四个多月的身子了,肚里的孩子慢慢长大,竟也会闹脾气撒娇,好言好语的对着肚子说话,它便动的缓些轻些。
将要六月,天气越来越热,卫善的胃口才刚涨了些,又被热意给催没了,一碰红肉便觉得上火气,典膳便日日换着法儿的送些洁净小菜素汤上来,小荷叶小莲蓬汤,拌的银苗菜,烧菱角,每日都进一碗枣子粥。
到午间才有一口玫瑰蜜卤汁儿喝,里头搁上三四个冰珠儿,肚里的孩子吃口随了爹娘,两个都爱吃甜的,这个孩子也爱吃甜的,卫善只要喝点儿玫瑰蜜卤调的水,它在肚子里头便很高兴,若有一日晚上些,就闷闷的不弹,夜里对着肚子唠叨,它竟听得懂,缓缓的动弹一下。
卫善的肚子好像只圆水盂,这孩子就是肚里的一条小金鲤,慢慢悠悠的甩着尾巴,她一门心思想着要把这事儿告诉给秦昭知道,等他回来,让他把手掌放在肚子上。
一听说他回来便要出去迎,沉香却报说王爷去了书房,先洗漱过后,再进院里来看她,卫善却管不得这许多,急巴巴出去。
“公主且等等罢,外间日头这样毒,走一圈儿着了暑气,不如就等着王爷进来。”沉香苦劝不住,只得使个眼色,七八个丫头跟着,她替卫善撑起蓝绸伞,落琼几个拿着扇子,一行人往书房去。
书房里有一间净室,是知道卫善怀孕之后,特意预备的,秦昭每每回来,便在屋里洗漱一番,换身干净衣裳再去见她。
秦昭人才刚泡进水里,就听见门边响动,轻笑一声回头,就见卫善罩了一件浅绿撒花的外衫,里头一件薄纱的抹胸,头发全挽起来,脖子里什么也不挂,走了这一程,面上微红,被屋里水气一熏,朦朦胧胧不见,冲她摇一摇头:“这么一来一回的,热着怎么办,你最受不得热了。”
除了卫善写信给他,秦昭还吩咐肖管事写信来,袁含之投奔的事儿,他立时接着了信,这些日子,袁含之在兰院里干了什么,他都知道。
永宁卫的事的一时丢不开手,才刚办起来不能立时就回来,看见信上说连日暑热,王妃不思饮食,人都清减了些,手上的事稍安稳些,立时赶了回来。
秦昭淋浴,外人不能进来,卫善坐在椅子上,两只眼睛乌溜溜盯着他看,手里拿了一把象牙小扇,不住扇着风。
秦昭人不在王府,卫善干的那些威风事儿却一件都没落下,全听肖管事王长史两个禀报了,看着信便不由自主笑起来,善儿只要有人给鼓劲,这睦事都不在话下。
一是常家商队顺利出了晋地,二是潘家几回在卫善的面前都没能讨着好。
余下正在观望的,便知道潘家这可是倒了霉,急巴巴的要送女儿,这下可摸了老虎屁股,谁不知道晋王妃是只胭脂虎,见过的都说她相貌极美,人却是极威严的。
秦昭知道自己的头上戴了顶怕老婆的帽子,却不急着摘了,撩起水泼到身上,短巾在胳臂前胸擦拭,卫善越是看越是眼热心热,搁下小扇,走到水桶边:“我给你擦擦背捏捏肩罢。”
一面说一面拿手指头去戳他的背,看着水珠滑下去,浴桶里毛绒绒的一丛,手指头才刚一碰,秦昭就叹息一声,越是离得远,越是思念,原来在清江时,也没有这会儿更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