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元帝拂然不悦,却不曾多言,把请立太子的奏折都按下,可从四月到六月,两个月中上奏折请立太子的人越来越多,大有秦显刚刚身死时的势头,正元帝并不下旨,那颗妖星也依旧光华大胜,没有半点黯淡熄灭的迹象。
正元帝足足斋戒了六十日,司天依旧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从古至今未曾有过这样的天象,须得百官一同祈福。
等到了七月,妖星未曾熄灭,光色还由黄转为橘色,百官共同祈福也没能让它的光芒淡下去,司天被斩杀,正元帝案前的奏折越来越厚,在七月初时,他升任了曾文涉为宰相。
正元帝的心意到此时已经极为明了,他做这些不过故布疑阵,提起曾文涉来,是让立长立嫡两派争斗,齐王一系一直都被袁礼贤压制,胡成玉的态度又暧昧不明,如今曾文涉已是宰相,那些摇摆不定的小官员,都围拢在曾相身边。
秦昱自以为离太子之位又近了一步,七月中是他开府的日子,从延英殿搬到齐王府去,从此和朝臣往来就更方便了。齐王府门前一时车水马龙,把奉恩伯甄家都给比了下去。
京城中人心浮动,晋地却依旧相安如初,各县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北狄四五月中未在草原再现踪迹,一是去岁冬日元气大伤,二是北狄王庭再一次起了纷争,各部自老汗王死后已经争了两年有余,终于要分出胜负。
乌罗护部的首令派使者呈送书信到大业,愿与正元帝结盟,希望正元帝能在汗王之争伸出援手,从此愿与大业永世修好,不再兴兵戈。
袁礼贤又一次进言,认为大业应当同意此事,永世修好自然是不能够的,但换边境几年的安稳,便可把全付精力都用在对付江宁王上。
北狄是正元帝心头一根刺,这根刺只要想起来便是锥心之疼,可他竟点头应允,曾文涉原是太常寺卿,便把与北狄的交涉交给他,两边立定契约,大业会派出兵丁为乌罗护部作助力,而北狄从此对大业称臣。
乌罗护部在营州一带,立定契约之定便得经过卫敬尧的手,两边立起大帐,正元帝此番派出了三位大臣,其中还有从高昌回来便一路升官的叶惟仁。
可一直等到两边立下契约,那颗客星依旧还在紫微星侧,每天夜晚,抬头便能看到它的光华,正元帝没了耐性,杀了第三位司天官元,便是这时清虚又一次出现,说这颗星星百日而熄,陛下不必担忧。
这颗星星实在太亮,隔了这许多年,卫善都还记得被囚丹凤宫时,她在廊下看这颗星星的模样,那会儿却没这许多变故,秦昱作为唯一的皇子跟着正元帝去斋戒祈福,而秦昭也被视作唯一对帝位有威胁的客星。
卫善和秦昭两个一同抬头去看那颗星,她靠在秦昭的怀里,星星的光芒照得庭院花树分明,秦昭把她搂在怀中:“所幸不是大旱星。”
只要田地丰收人畜相安,这颗星挂着便挂着,倒似夜灯一般明亮,晋州城中这些日子以来连摸门撬锁的都没了,若是月色一好,街上巡兵能看到五十步开外,更没人敢小偷小摸。
卫善手指头在秦昭手背上画圈,她想了半日问道:“都说这是凶星妖星,二哥以为呢?”
秦昭一听见她叫二哥,立时低头吻她一下:“凶吉与星辰隐现又有什么干系。”他不信,可正元帝却深信不疑,想到了便笑一笑:“你猜江宁王作何想?这颗凶星在他看来就是大业,紫微帝星才是夏朝。”
卫善一怔,她还从未这么想过,略一思索便道:“那江宁王是不是也在斋戒祝祷?”整个大业如临大敌,跳出来看,却叫人发笑,她也果真笑了起来,倒在秦昭身上。
卫善反手摸上秦昭的脸,感他襟怀开阔,秦昭被她柔荑一拂,喉结微动,低头在她耳边问:“善儿想要了?”
第263章狼皮
太初撑着地摇摇晃晃站起来,在软毯上试着迈开步子,脚尖才动一下就软倒下去,两只手撑住软毯,抬起头来,用黑葡萄似的眼睛盯住卫善,张嘴就喊:“娘!”
小儿唤人总是扯着嗓子,一声娘叫得丫头们都围到她身边,怕她摔疼了,卫善脆生生应她“哎”,跟着又对沉香几个道:“不许抱她,叫她自个儿起来。”
地上铺着连片的羊毛软毯,在上头学步摔了也不疼,太初从会爬开始,卫善便叫人把殿中的摆的宝座书桌通通挪出去,空出一大块地来,铺上软毯,让她在这上头玩。
太初一屁股坐下了,喊了一声娘,见卫善不搭理她,噘了嘴儿生气,喊娘不成,张嘴喊爹。扯着嗓子连喊几声,沉香赶紧把她抱起来,搂在怀里拍哄:“王爷在永宁呢,再有两日郡主生辰,王爷就回来了。”
秦昭这半年依旧不得闲,常往永宁跑,还不时就要出关去,乌罗护部的首领自与大业签订契约之后,大业便派兵丁助他夺得汗王位,从此对大业称臣,营州盐湖城重通商贸,永宁县外的胡汉商市也一并开了起来。
既通商市,便要针定赋税制度,任用市令官,到能开市已经是九月初,每年到此时都是北狄进犯掠夺的时候,今岁北狄的日子却好过,既定契约,他们要上贡,正元帝也要下赐,再用马羊到胡汉商市买卖。
胡汉商市初立,潘聂常三家供货,秦昭免除他们在胡汉商市中交易金额的赋税,让他们降低货价,引来一批胡商,此地不比丝路货物精美,却都是日常必不可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