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伸手揉揉眼,翻身坐起来,穿上裹胸,系上腰带,动作麻利极了,没一会就掀开被子站在地上,把脚塞进皮靴里。
秦昭自小看到她长大,她从是个丁点儿大的奶娃娃的时候,就知道伸着手等人替她穿衣,又最爱挑剔衣裳,什么颜色什么花纹,都要看过才点头肯穿,见惯了她盛妆打扮的模样,还是头回见她这样穿衣。
“天还早呢,你再睡一会罢。”一路苦战,终于攻下庆州,虽该将士们稍作歇息,可立时就要布置之后的攻防,重建工事,整编队伍,一刻都不停歇。
秦昭欲将庆州当作主攻京城的最近的一处后备军营,前面的屏障更难冲破,要在这里站稳脚根,许多事要从头办起。
他心中想的,魏宽自然也想到了,是以大军撤退之时,官衙官居粮仓军械所,城中能烧的都烧了个精光,官衙一半着了火,卷宗图册付之一炬,还是兵丁进城之后才抢救熄灭的,整个城都是一股烟火味。
卫善来时不及细看,可也想到城中必然处处破败,她早就已经习惯了所过之城的烟火味和哭喊声,安抚百姓,重建城防都迫在眉睫,一刻耽误不得:“你去忙你的,我忙我的,有小唐青霜跟着我呢。”
她将沉香留在清江,沉香一路苦撑,到了清江还想再跟着卫善到庆州来,这可不比原来行军,总有能停下修整的时候,卫善怕沉香撑不住,强把她留在师清如的身边。
秦昭想不到她要忙些什么,眼中疑惑一起,卫善便答:“你去监造工事,我去安抚百姓。”说着推了秦昭出门去,替他整顿衣衫,笑盈盈道:“你不必担心我,给我二十个作差遣,只管忙你的去罢。”
秦昭不意她立时就能想到这些,必是自己亲手料理过的,抚一抚她的额头:“你在我身边,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在晋地时他独守永宁城,王府中也只有卫善一个人,她一样把采石场跑马场的事办得很好,秦昭并不担心她做不好这些事,只是怕她连日劳累,都没好好休息就又要操劳。
看她执意起床,也不再劝,出了门便吩咐身边小卒取些米粮,到城中找找人家,看看能不能换几只鸡来,让伙头兵杀鸡炖汤,好让她补补身子。
小卒取了半升糙米往城中去,庆州城一片破败,民居被焚烧劫掠过,来不及全抢走,便一把火烧光,打了这许多时候的仗,城里储备的粮食本就不足,郊外农田被毁,米店更是被抢了个空。
这半升糙米,在城中绕了一圈,当真换了五只活鸡回来。百姓本不敢出门,待见晋王大军进城,无人喧哗,这才敢探出头去,待见个小卒拿米换鸡,纷纷肯换,一家分成一合米。
这些鸡在乱中有飞走的也有磕死的,就算活鸡养着也费米粮,活人都吃不饱,哪里顾得了鸡,缠着那小卒问,可还能拿鸡去官衙换米。
卫善整顿出门,青霜小唐立时跟上,小唐早已经将庆州城的域图画了一份出来,他是晋王府的家将,又是王妃的心腹,往营中去取域图,却要先核实身份。
那会儿屋里已经熄了灯,王爷王妃两年未曾见得一面,还不知如何缱绻,谁敢去扰了他们,小唐不敢敲门,凭着一双脚把东南西边四处城区都逛了个遍。
回来全画了份细图,城中何处屋舍损毁得少些,何处有寺院济民所能收容灾民,通通摸了个干净,将这图纸奉给卫善。
秦昭就派了章宗义跟着卫善,他在秦昭军中是专督粮草的,他佝着身子给卫善行礼,卫善一时都没认出他来,原来他就已经有了年纪,这会儿已经是个干巴巴的小老头了,对卫善行了大礼:“公主举荐之恩,下官没齿难忘。”
卫善曾经举荐过他,秦昭也确实帮了他一把,一路混到了甘州当派粮官,官位不大油水很足,秦昭一到,他又立时投到秦昭的门下,就此走了大运,一路当上了秦昭的帐内亲事。
卫善一听他的官名,便知道他在秦昭身边得力,帐内亲事也就是七品官儿,与章宗义相比,权柄大得多了:“章亲事不必多礼,别来无恙罢?”
章宗义这才直起腰来,猜测着还无人将秦昭这一路的事告诉过卫善,便以这个打头,将自己如何投到秦昭的门下,又如何拿下了甘州刺史,接着如何接到京中信报,又如何举旗讨贼。
一路说,一路将卫善引到了个早点担子上,让摊主给卫善几个下一碗汤面。官衙门口这一条街已经清扫过了,铺子还未开门,却有人打扫,比昨日看着好了许多。
天还没亮章宗义就带人巡城,安抚过百姓,又催开商户,打仗归打仗,日子归过日子,告诉他们往东去的商道都是通的,翻过山也依旧还能做生意,军粮不足,须得征召民夫运粮,郊外农田也要恢复耕种。
匆匆先将城中情形理过一遍,再专门找了几个卖朝食的,叫他们挑出担子来,就在官衙门摆摊,进进出出办事的跑腿的,都更方便。
卫善还真没有吃过东西,让小唐青霜都坐在一桌上吃得额间冒汗,这才往各城去,章宗义夸了一声小唐这图画的精细,带卫善看过大觉寺,又看过六疾馆。城里有几个大夫,伤亡人数多少,他都了然与心,卫善一问,便能答出来。
章宗义原想着卫善必不曾亲自过手,原来的事全是底下人办的,他既被派到卫善的身边,就要把事办得漂亮,还待献几条计策,显出自己得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