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我所料?”家康心中怦怦乱跳。
“是!”正纯使劲点头,擦了一把额上汗水,“大人曾告诫我等,若是大坂忘恩负义,必然自取灭亡,上天绝不佑护不义之人。”
“到底怎回事?”
“大坂忘记恩情,行不义之举。”
家康失望地皱起了眉头,“正纯,你亦是为说这些而来?”
“是。大人也知,我们曾许武田遗臣小幡景宪居于京都。但,就在四日之前,他接到了一份密函。”
“密函?何人发出?”
“大坂。”正纯定定回道,“看来,浪人已铁了心,欲招募更多的同党,只欲再次固守城池,举起叛旗。”
“……”
“不只是从街市上招募浪人,为了掘开被填埋的城濠,重筑被拆毁的箭楼,他们竟到京都,把建造大佛殿的剩余材料大摇大摆运回大坂。而且,下达命令的乃是已遭到浪人威逼的大野治长!在与板仓大人商议之后,决定先将这些禀报写大人,在下才急急追赶而来。”这实无异于晴天霹雳!家康再次闭上了眼,沉默无语。
“目下,潜伏各地的浪人大有人在。我们安插于住吉熊野的新宫行朝、堺港的吉村权右卫门也都接到了邀请。另,由于木材之类已严禁沿河商家买卖,他们就特意运走大佛殿的余材。现在,被填埋的城壕怕已被重新挖开了。”
“正纯!这些事情右府可知?”
正纯直率地摇了摇头,“恐是不知。”
“此非右府命令?”
“请恕在下直言,右府已形同虚设。”
“住口!”
“是……”
“此次的谋叛……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不忍看到丰臣氏没落,他们才集中起事?他们的意图究竟为何?”
“在下惶恐,正纯只是陈述事实,不……他们的本意,早已不知忘到何处去了,因此,在下才说他们乃是多行不义,自取灭亡。但,若置之不理,恐生大乱。恳请大人与随后即到的将军仔细商议。”
正纯双颊通红,甚是激切。
家康本希望这是漫长人生的辞路之旅,可是,随着恶讯传来,此良善愿望轰然崩塌。
“将军也说要到中泉?”
“是。事已至此,一刻也不能犹豫了。话虽如此,在路上向天下大名发布军令,似有损将军威严。将军欲先与大人商量,然后火速赶回江户,再重新召集军队。”
正纯的回答铿锵有力,听来很是确信浪人再次生乱一事。看来,秀忠及其身边人已经下了决心,不平息浪人的骚乱,誓难罢休。
“正纯,你和将军是在何处会面的?”
“吉田。明日过午时分,将军估计就会到达此处。依在下看来,将军与大人会面,禀报完详情之后,恐不会留于此处,而要匆匆赶回江户。总之,若不抓紧时间,淀夫人、右府大人都可能被浪人幽禁于城内。”
“我再问你,正信对此事究竟如何看?”
“家父道,他对大人的眼力实在佩服至板。灭掉大坂的乃是大坂自身,绝非幕府,亦非天下大名。大人忍人所不能忍,耐心等待的,似就是这个时刻。这个教训,后世亦当切记……”
“够了!”家康打断了正纯。正信虽为当世无双的谋臣,有时却无法窥探到家康的内心。“就连正信都这般说,高虎亦是一样了。众人都以为我早就预料到这一日了,唉!都以为我正指望这一日啊!”
家康这话真假参半。所以这般说,只因本多正信和藤堂高虎等人以为,早就看透了家康的心思,连伊达政宗也以为已看清。他们对家康先前的怀柔之法心有不满,总是以为家康想讨伐大坂。
“好了,你退下歇着。将军就算追到这里来,也要回江户……土井利胜正在别间歇息,你最好去见见他。”刚说完这些,家康便觉全身瘫软,眼前一阵发黑。每当体衰力弱之时,他后背就一阵阵发冷,此为伤了风寒的兆头。
家康打着哆嗦坐起。他知,此时只要丹田没了气力,他立时就会变成卧床不起的病夫。
德川家康啊,你纵横一世,金戈铁马六十年,最后一个坎,岂有过不去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