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晋庭到了亥时才回来。进了内室,见瑶华已经替他整理好了许多衣物用品,正在仔细地归整。
他忍不住叹了一气,走到了瑶华的身后,抱住了她。
瑶华将手里整理好的包袱打了个结,放到箱子里,“吃了没有?”
崔晋庭将她转了个身,面对面地环在怀里,却没说话。
瑶华看着他一脸难掩的疲惫,问道,“什么时候走?”
崔晋庭的心里像被堵着一样,“明天一早就出发。粮草辎重随后跟上。”
瑶华笑了笑,搂住了他的脖子,“你要小心。”
崔晋庭忍不住将她紧紧地搂进怀里,“你跟我一起去吧。”
瑶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不会有事的。”
崔晋庭松开了她一些,凝视着她的眼睛,“若是此事真的跟阮家或者淮安王有关,那就绝不是外敌侵犯这么简单。”
他一旦离京,京中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若是按照他最坏的预想,恐怕会有天翻地覆的危险。到时以他和阮家的恩怨,他们怎么会放过瑶华,一旦瑶华有个万一……
明明有一万个理由都在说服他应该出征,可崔晋庭只要想到瑶华,就无法坚定自己离开的决心。
瑶华拍了拍他的肩膀,“今非昔比。你已经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京中子弟,而是要率领大军的枢密院重臣。武将出京,家眷留守,乃是惯例。更何况,我如今又有了身孕,不适宜颠簸奔波,这趟,我怕是不能随你去了。”
崔晋庭也知道能带走瑶华的可能性不大,“再不然,你去太妃那里?”
瑶华下午也考虑过这个方案,她摇摇头,“太妃那里清静太平不假,可是若我去了,只怕就不会那么太平了。我们,不能给太妃添麻烦了。”
“那,你住到薛国公家里去。”
瑶华安抚地拍了拍他,“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鹿鸣湖边等你。”
崔晋庭头一回心生悔意,“你若是没有嫁给我,此刻应该是太太平平,不必面对这些危险。”
崔晋庭凡事果断,只要不牵扯到她,甚少有如此英雄气短的时候。
瑶华鼻头一酸,险些滴下泪来,她仰着头,笑中带泪,“崔晋庭,自嫁给了你,我就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我从不害怕,也不曾后悔。”
崔晋庭情难自禁,猛地将她搂紧,深深地吻了下去。
耳鬓厮磨,鼻息交错,心有多甜就有多痛。
崔晋庭恨不能将面前这个女人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永不分离。因为她,他终于有了恐惧和软肋,也因为她,他必须得越来越强大。
好一会儿,两人才渐渐平复了心情。
瑶华低声在崔晋庭耳边说了几句话。崔晋庭有些意外,却也心头一松,长吁了一口气,不由得失笑了起来,“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瑶华眨眨眼,“大概是总会遇到些事情,有备无患?”
崔晋庭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只有被火烫过的人,才会畏惧光明;
只有那些曾经被命运伤害的人,才会这样无时无刻地都在提防,谨慎小心,警醒约束。
这种感受,那些在闺阁中长大的金枝玉叶们,如何能够明白。
他与她,是真正的同病相怜,一对互相取暖、互相守护的人。
既然无法带瑶华走,那就必须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崔晋庭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地图,“我在京中留下了百人,分别藏在这几个地方。你牢牢记住,若是有不对,便藏起来,让人给我报信。我只要得到消息,三日之内,必定赶回京城。”
瑶华接过,仔细看了一会儿,牢牢记住,便就着烛火烧掉了,“这也是我们最坏的设想,官家未必像我们想的那么糊涂,阮家也未必能有那么厉害。你只管放心去吧,早去早回。”
夫妇二人在这即将再次分别的夜晚,并没有太多的亲昵时间。瑶华忙着替崔晋庭准备药品,崔晋庭也忙着布置一些守护在瑶华身边的人力。
直到过了子时,崔晋庭才强拉着瑶华睡下。
崔晋庭只是搂着瑶华小憩了一会儿,便悄悄起身,带着吴山离开了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