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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的布被揭开时,他发现自己单独身处一个牢笼内,牢笼形似一个镂空的巨大鸟笼,铁铸的牢栏分外结实,他抬眼一扫,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
已是黄昏时分,夕阳照在不远处的黑石峰上,光滑的山脊反射出耀目光芒,正好射在他左方的祭台中央。
那里燃着熊熊的烈火,火焰伸着通红的火舌翻卷着窜向天际,有三名身穿黑色祭袍的人站在火光前,垂手沉默,伫立如山。
时断时续的吟唱和低颂声如潮水般涌入耳际,古老而原始。
薛铮转过身来,前方的广场上是黑压压的人群,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所有人衣着朴素,正五体投地,虔诚地匍匐在祭台下,口中念念有词。
他看不清楚他们的脸,但能清楚感知到他们此刻狂乱而激动的情绪,这情绪应该是因他这个被捉回的叛逃者而起。
夕阳很快落下,灰暗的天幕中,一轮圆月冉冉升起,透过赤红的火焰看过去,那轮银白被染上飘忽的彤红之色。
人群的颂唱还在继续着,一切都和他幼时朦胧的记忆重合起来。
站在中间那名最高大的黑袍人缓缓举起双臂,唱诵声停了下来,人群深深俯首,以额贴地。
黑袍人说了一句话,平举的右臂往祭台下一挥,指向薛铮的方向。
群情涌愤的人们抬起头来,仇恨的目光利剑一般射向牢笼内的年轻叛逃者。
就是这些执迷不悟的叛逃者,触怒了神域中的先祖,使得他们长久在此受苦受难,始终无法摆脱沉重的枷锁。
疾病、穷困、日复一日的劳作、突如其来的暴毙、无休止的杀戮和死亡,日益减少的族人和无法抵抗的天灾。
所有这一切,都像一张网一样,把他们牢牢缚在其间,不得解脱。
大大小小的石头和泥块穿过牢笼,不断被投掷到叛逃者身上,咒骂声此起彼伏,甚至还有人冲到牢笼跟前,唾弃地朝他身上吐口水。
薛铮一瞬间有些恍惚。人群疯狂涌来,愤恨和怨毒扭曲了他们的脸,他们眼中的神色令他有种恍然置身于梦境中的感觉。
他没有闭上眼睛,只是把头转开,凝望着黑石峰山腰上,那座已堆满了叛逃者尸骸的尸架上。
月光透过迷蒙的红色灰雾,凝在那高高的尸架上,诡异奇艳的噬魂花在尸架顶端开出大朵绝艳之花,悄无声息地伸展着如钩藤蔓。
他努力辨认着,试图在那中间寻找师父杨桓的遗骸,渐渐地,泪水迷蒙了他的双眼。
叛逃者的脆弱姿态令人群发出讥讽和轻蔑的哄笑,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地羞辱他,各种肮脏的东西被团成一团扔进来,小孩拉下裤头,往牢笼内撒着尿。
而坐在笼内的年轻叛逃者恍似未觉,一动不动地承受着,目光从那尸架上移,若有所思地凝视着黑石峰的高高山尖。
月过中天,疲惫的人群泄愤完毕,终于陆续散去。
那名高大的黑袍祭师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薛铮抬起头来,看住那鹰一般锋利的双眼,祭师极具穿透力的目光阴戾而高高在上,含着某种对浮游生命的怜悯和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