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明媚的光线映得廊架两边的花草鲜妍亮丽。少女站在廊下,光线打不到她的身上,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晶莹如雪。她微微笑着看向他,神态端秀,看起来像是一朵沉静而不爱出风头的玉兰花。
然而庄和睿却不由得吸了口气,他忍不住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他很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她刚刚说,让他杀了她?
她如果说让他娶她,还更可信些!让他杀了她,是什么报恩方式?!
“请您杀了我。”于寒舟重复一遍。
庄和睿这下听清楚了,登时沉下脸:“胡闹!”
甩袖就要走。
她如果想要得到报答,他愿意力所能及地回报她。但她说这种胡话,他没空奉陪。
“不听我说完?”于寒舟叫住他道。
庄和睿脚下顿住,转过身道:“你救了我,想要什么,可以直说,我没空同你消遣。”
于寒舟并不怪他说话不客气,毕竟她刚才说的话太匪夷所思了些。她微微笑着,说道:“我请你杀的是江以浓,并非是我。”
庄和睿皱起眉头,江以浓不就是她的名字?杀了江以浓难道不是杀了她?
他觉得这少女古里古怪的,皱眉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江以浓只是一个名字,一个身份,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于寒舟缓缓说道。
她这样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她是官家千金,又是嫡女,父亲是极传统而严肃的男人,母亲骄傲又强势。做他们的女儿,她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嫁给一个他们精挑细选的少年郎,成为这个时代最标准的贵妇。
成功一些,便活成江夫人的模样,男人尊重她,孩子尊敬她,里里外外都有头有脸。
真要让于寒舟过这种日子,也不是过不了,但她不喜欢。所以,她要争取一下,实在没了退路,再去过那种生活。
她现在就在跟庄和睿收取报酬:“江以浓死后,你给我一个新的身份,不需要多么出彩,贫寒些也无所谓,只要是良家子即可。”
她要一个男子身份。
哪怕是贫寒出身,也无所谓,至少是自由身,拼搏一番就有出路。不会被要求嫁人、生孩子。
虽然会被要求娶妻,也会背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压力,但是只要有些家底,多大年纪娶妻生子都可以。不像女子,过了十八还不成亲,就是老姑娘,变得贬值。
她目光清亮,神态坚定,不像是说胡话的样子,看得庄和睿脑中一片糊涂。
他暗暗掐了自己一下,很痛,不是在做梦。这个年纪轻轻,娇滴滴的姑娘家,居然真的说出了那番匪夷所思的话!
“你为何会这样想?”他忍不住问。
她好好儿的官家千金,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她瞎折腾些什么?
居然产生这种念头,实在叫人震惊!
“你不必管我怎么想。”于寒舟说道,“我救了你的命,你帮不帮我?”
她虽然不是救他的主力,到底出了力的,他不能否认这份救命之恩。
庄和睿也没打算否认,他拧着眉头,冷冷道:“兹事体大,你回去想清楚了再找我说。”
她堂堂翰林学士家的千金,他把她弄“死”了,之后呢?且不说她家人伤心,就说她如果真的成了一个平头小子,她如何谋生?难道不会缠着他?
“你怕我缠着你?”于寒舟看出他心中所想,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是笃定的,“我可以发誓,只要你帮我做好身份,我立刻离开京城,绝不缠着你。”
庄和睿被这小姑娘缠得头疼,他看着她娇滴滴的样子,很是轻视:“你离开京城?同谁一起?你生得这般模样,如何保证性命和安危?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肮脏的事?”
他把她当成不懂事的小姑娘,于寒舟不怪他,反而感谢他一片好心,她道:“我脑子清楚,也有些自保的本事,这些你不必担心。”
庄和睿如何肯信?于寒舟便没多言,猛地一掌朝他劈去!
庄和睿本以为这小姑娘要对他投怀送抱,立即后退一步,往旁边一闪。万万没料到,她掌风一转,又朝他胸口劈来!
凌厉的掌风,让他瞳仁微缩,顿时明白自己刚才想岔了。他再度躲闪,然而她跟得紧,不仅用掌,还用上了腿。
即便她比他矮上许多,然而身姿矫捷,而且招数很有些诡谲,他很快被逼得出手。
这一对上,他不禁微讶,这小姑娘还是个练家子!他心中疑惑不已,刚被吊起好奇心,没想到她却退开了。
于寒舟同他过了几招,就收了手。叫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娇滴滴的,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姑娘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