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安仕黎正式投奔到蒋羽的麾下,他的日子就平静了不少。在表面上,他是蒋府众多门客中的一员,在暗地里,他则是蒋羽信赖的新锐,为蒋羽的匡正大业出谋划策。但在政变计划既没有大进展又没有大波折的当下,安仕黎每天的生活显得安宁而单调。
如果说有什么新奇可言,除了蒋羽偶尔会召他前去与他商议天下大势,那也就是京城里的新闻还能带来一些新鲜。比如前阵子,皇帝下诏让皇亲出钱捐助国库,因为得知了洪家也被要求捐助,安仕黎还特意关注了此事,希望此事会有一个好的收场,可惜此事却是虎头蛇尾,皇帝终是放过了皇亲,从富商身上掠夺了二十万两白银。而这个富商,名字叫作白深,如果安仕黎记的不错,此人便是白慕浅的父亲。
安仕黎的关注也就到此为止,他依旧在蒋府低调地过活着,随时听候蒋羽的召见与差遣,他无比期望能在这场匡扶大计中派上更多用场。
这一天傍晚,安仕黎刚刚吃过晚饭,在房间里看着书。蒋羽的府中藏书不少,许多都是安仕黎见所未见的书籍,在他闲暇之余,他便绝大多数精力都投入到了从这些书籍上汲取知识与智慧上,并从古人身上受益匪浅。
他本就是一个寡欲而好学之人,自他小时起,斗鸡遛狗对他就毫无吸引力,一有空闲,他都会将精力消耗在学习之上,或读经书以应付科举,或读兵书、政论这些自己最为感兴趣的书。而等他科举落榜后,经书之流他久不复拾,兵书、政论以及史书成为了他闲暇之余的最爱。
说来也奇,同样是读书,他读经书就必须再三努力才能记住些许,即便侥幸记住,不勤恳复习多半也转瞬即忘,而兵书、政论、以及史书,他却可以做到举一反三、一通百通。这就仿佛是…天赋异禀一般,好像他一生下来,他就对这些事格外敏感、有着超越常人的敏锐,但在其它领域,他的表现便与常人无异。
譬如武艺,在蒋府中安心蛰伏的日子,安仕黎也会跟着卫广学武艺,希望能从卫广身上学个一招半式,他日遇到危险,自己也好应对。但和卫广练习已久,他和卫广都能看出来,他的武艺并无大的精进,卫广经过观察得出结论:安仕黎在习武这方面欠缺慧根,和杨焱云那种天赋怪不是一个等级的,卫广的看家本领,安仕黎不是不能学,但所起到的作用也仅仅是强身健体,难于运用。
得知此事,安仕黎倒也不泄气,索性就将每日的习武当成了体魄的锻炼,并不苛求自身武艺有着如卫广一般的成就。再说,武艺再精进,也不过是百人之敌,他最为感兴趣的,还是万人敌之术。
当安仕黎专心读书时,卫广躺在靠椅上闭目养神,香兰则认认真真地做着家务——安仕黎终究是适宜不了那两个侍女,香兰也多次向他请求过让他将两个侍女送回去,自己愿意更加卖力地干活。安仕黎便和蒋羽商量,让蒋羽收回这两个侍女,但不要把她们卖掉,蒋羽同意了安仕黎的请求,于是安仕黎房子里的家务就都由香兰一个人操持。
安仕黎正读着书,听得门外有人来拜访,来者正是蒋府的管家。
在这段时日里,安仕黎也和这名管家熟络了起来,他得知了这名管家名叫崔谨,是蒋羽最忠心的老部下,当年被派往踏北劝说石建之起兵的正是此人。
安仕黎得知是崔谨前来,连忙放下书籍,前去迎接。崔谨见到安仕黎后先向安仕黎行了一礼,微笑着对安仕黎说道:
“先生,我大家大人找你。”
“好!我这就去!”
安仕黎立即答应,喜悦之色溢于言表。他知道,崔谨一来找他,就是蒋羽前来找他,而蒋羽若来找他,岂不是又有重要的事情要和自己讨论并吩咐?那自己还在等什么呢?
在管家带领下,安仕黎很快便进入了蒋羽的屋中,见到了蒋羽。
安仕黎恭敬地向这位他心目中的高山与英杰行了一礼,这时的蒋羽身上穿着睡袍,显得黯淡的脸颊上挂了些疲惫,他见到安仕黎后朝对方挤出了一抹笑容,道:
“仕黎来了,快请坐吧!”
“谢蒋公!”
安仕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蒋羽先是笑眯眯地对安仕黎说道:
“之前我吩咐你前去鼓舞信王,陈大人给我回了消息,说你一走信王便下决心悔改,并对你大加赞赏。嗯!你的任务完成得很不错。”
安仕黎笑了笑。
“此信王身负雄才、睿智明断,非仕黎一人之功也!”
蒋羽的眼睛斜向一边,眼神中透着一丝捉摸不定,嘴角的笑容看起来也是如此之讥讽。但当他回过神看向安仕黎时,他的神情便再一次恢复如常。
蒋羽的眼睛注视向窗外,夜色沉沉,渺渺无边。而他乌黑的眼眸与似乎与这份黑夜融为一体。蒋羽望着这黑夜,对安仕黎说道:
“仕黎,你对我们匡扶大业的前景,如何看待?”
安仕黎愣了愣,询问道:
“大人,敢问我们是遇到什么困境了吗?如果有什么仕黎能派上用场之处,还请蒋公尽情调遣。”
蒋羽重新落到安仕黎身上的眼神依然含着笑意。他的目光缓缓下垂,露出一抹苦笑,说道:
“这等困境,只怕不是你所能解决的。为了我们的大计,我已经暗中豢养了死士一千,散在人间,可于大计而言,这些人马终究是不够。我亦有心扩张,但以手中之财力,也仅仅只能维持这一千人,再多添人,便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果不能保证手中之死士达到至少两千人之规模,则何以保证将来我等举事之日可以一击必克?唉!每逢思及此处,蒋某怅恨难已。纵然已在竭力开源节流,其成效不过是杯水车薪,蒋某必须另想对策。”
原来是缺钱的事情吗?安仕黎不由地皱紧眉头。蒋羽似乎说对了,自己当一名说客或许绰绰有余,但论搞钱、理财什么的,自己可就两眼一抹黑了。如果要为蒋羽提供更多财力上的支持,自己只怕真的是无能为力。但……谁说非要让自己出力呢?安仕黎骤然间兴奋。
他想了起来,先前皇帝想要筹集银子,却不敢打皇亲的主意,而是从富商白深处豪夺了足足二十万两白银。那白深平白无故遭此横祸,安知不会怀恨在心?既然他心中有对当朝皇帝的怨恨,那么这显然就是拉拢他的天赐良机,如果能得到白深的加入,还需要缺银子的问题吗?
安仕黎想到这条方案后,连忙将其想法告诉给了蒋羽,令他意外的是蒋羽并未显得很惊奇,而是露出了会心一笑。安仕黎正疑惑着,只见蒋羽拉住了自己的手,对自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