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乾摇头。
“有时候我觉得和你很像。”
薄遥仰头饮下满满一杯,淡粉的唇被酒水滋润在烛火下莹莹发亮。
像……
“你,见过自己的生母吗?”苏乾声音低了几分。
“见过,只不过那时候太小,记不得她的样貌,唯一记住的……是她在院外掩埋一地桃花。。。。。。”
苏乾将酒水一饮而尽,看着薄遥:“那时你有多大?”
“记不清了,你呢?”薄遥反问。
“我?什么?”
“你母亲离开时,你有多大?”
苏乾顿了顿,垂着眸低声回道:“十几岁了吧。。。。。。”
“十几岁?”薄遥盯着他。
苏乾蓦地想起现在这躯体也不过二十,薄遥定然不会相信,急忙道:“反正我比你强的是,至少能记得她是什么模样!”
薄遥没再说话,看着桌上的佛香微微出神。
“你为什么会告诉我?”苏乾打破短暂的宁静:“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秘密?”
安静了一阵,薄遥慢慢启唇:“于我而言这些只不过是事实,不是什么秘密,但为什么告诉你。。。。。。”
薄遥眼神有些不自在,犹豫片刻,又饮了一杯,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苏乾见他如此,突然不知为何心中一软,肚子里的话像是开了闸口的洪水,他讪讪笑道:“没事儿,跟你聊聊,也挺好!”
薄遥微微后仰,安静的看着苏乾,像一尊玉像。
苏乾道:“我妈年轻的时候听说是个远近闻名美人儿,但是个恋爱脑!”苏乾朝嘴里扔了一颗花生:“那个年代美女不都喜欢什么小混混之类的!我。。。。。。老苏呢,是个中规中矩的老实人,没什么魅力,挣点死工资,当时一眼看上我妈,追了好久都没追到手!后来听我爷爷说,我妈被欺负了,为了名声,这才嫁到苏家,刚开始嫁过来还没什么事儿,结果有一次那个男的又来找我妈,闹得沸沸扬扬邻里皆知,老苏工作的厂里有个竞争对手,借这事儿参了他一本,正巧赶上那一年下岗潮”
怕薄遥不明白,苏乾又坐起身子,解释:“下岗就是丢了挣钱的营生!。。。。。。老苏成了第一波下岗的人,俗话说贫困夫妻百事哀,即便我妈国色天香,也经不住那阵吃不饱肚子,之后的日子里老苏就老拿这事儿刺儿我妈,要知道人这一辈子,找个伴侣起码得图一头,不图钱就图精神契合,精神契合不了对自己好也成,再不就是为了那个年代的生产力,多生几个孩子,也算是没白结合,老苏当时是自由恋爱了,可我妈呢?”
苏乾诮道:“我妈以为老苏是个老实人,吃不饱肚子对她好也行,但往往现实都会打败理想……”
“所以,你母亲的死与你父亲有关?”
不知不觉,苏乾一整壶酒已经下了肚,他察觉自己脸面微烫,拿着空酒盏敷在额上,继续道:“我们那里有一种病,叫抑郁症,好多人都觉得这是矫情出来的病,但其实这种病真的会死人!老苏脾气不好,我初中就上了寄宿学校,半年也跟他说不上一句话,那时他和我妈还偶尔去看看我,时间久了,就不来了,每个月都是我爷爷给我送些生活费,最后我才知道我妈病了,回去看她的时候,她已经瘦得没有人样了,大夫说是抑郁症害的。”
苏乾抬头,盯着薄遥的双眸,有些悲凉:“你知道吗,有时候人是会被逼死的!”
“我知道。”薄遥为苏乾添了新酒。
“我!也是凶手!”苏乾笑的讽刺。
薄遥拿酒盏的手紧了紧。
“就如老苏说的,我才是最后逼死我妈的那个罪魁祸首,如果我没有偷跑出去出了车祸,如果我没有在医院输血,老苏就不会知道我不是亲生的!我妈也许还会活着。。。。。。我是她与老苏一生的耻辱,也是她心中永远过不去的坎,我原以为她的焦虑来自于不美满的家庭,其实她的焦虑是因为我的存在。。。。。。”
一阵安静后,苏乾突然朝薄遥倾了倾,笑着自嘲:“你说我是不是个不该存在的废物?”
薄遥静静的看着他的湿红的双眼,就这么一直凝视着他,瞳孔中倒映出苏乾悲凉的脸庞。
“我相信。”薄遥笃定道。
“相信什么?”苏乾侧头。
人在情绪不好的时候极易容易醉酒,苏乾此刻已有些晃荡,面对薄遥突如其来的三个字,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