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听了李纨的话,打发个下人去寻人伢子。那下人也没个谱,直告诉了人实话。听闻是替荣国府的小爷挑屋里人,人伢子登时说得满天下的花儿都开了,拍胸脯打包票此事容易,过几日便送几个极好的来给他们家挑。
早年被贾琮请来铺子里帮忙的贾芸因为人机灵仗义,如今明面上是贾四下头一个极要紧的掌柜了,暗地里已归了罗泰娘那一头,在打探着四处的消息情报。他结交的朋友多,中有一位醉金刚倪二,与些个人伢子马贩子往来甚多,旋即听说了此事,趁与贾芸吃酒随口告诉他。贾芸奇道:“他们府里的颜色丫头不少,怎么竟去外头买人?倒有几分奇怪。”
吃散了酒,他不曾回家,直往太平镖局去寻贾四,说了倪二的话,劝道:“论理此事由不得我说话。只是如今天下都分了,诸位王爷并朝廷皆在四处安设探子。宝二叔若想要两个屋里人,何不在府中挑去?万一买进来什么不妥当的人不是顽的。”
贾四点头道:“你说的有理。我明日便跟环儿说去,让他设法阻了此事。”
次日他便将贾环喊来告诉了,吓得贾环一蹦:“不是吧!顽笑的么?”
贾四道:“芸哥儿得来的信儿,必不是假的。”
贾环连茶都没喝就跑回府了。
贾母这会子还跟史湘云一道说话呢,见贾环蒙着头闯进来,登时沉下脸来:“冒冒失失的做什么呢。”
贾环瞥一眼史湘云,瞧一眼贾母,扭头向鸳鸯道:“烦劳鸳鸯姐姐将宝玉哥哥请来。”
鸳鸯看了看贾母,贾母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便说:“你去吧。”又让湘云去别处玩会子。
一时宝玉来了,贾环便说:“老祖宗,老爷前些日子在青楼那番大闹,京中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说句不孝的话,名声不大好。”
贾母拍案:“反了你了!”
“二哥哥的名声倒是尚可。”贾环看着宝玉,“横竖我听来的,士林里头都觉得咱们哥俩都是让老子带累了,个个可怜咱们。”
贾母有心发怒,又觉得他话未说完,忍住了。
贾环接着说:“听闻满京城的人伢子皆已知道了荣国府的宝二爷要买屋里人,热闹的跟选花魁似的。”
贾母大惊:“什么?!”
贾环又看宝玉:“当年二哥哥说不要弄来一屋子花花绿绿的女子、只一心实在求功名,原来是说着玩的?”一壁说一壁冲宝玉挤眼睛,心中叹道,闹了半日,还是小爷替他想的借口。
宝玉才要开口,贾母先骂道:“让她悄悄的买两个好人来,竟闹成这样!果然半分不会办事,连凤丫头的零头都比不得。”
贾环闻言便猜到办事的是李纨,道:“老祖宗,哪有让寡妇去办这个的……珠大嫂子显见不能自己去,还不定是托什么人办的。再说,这般新闻随便换那个人伢子都不会放过的。叮嘱他们不要外传,他们哪里会听?多新奇有趣。”
贾母道:“怎么别家不买人么?”
贾环撇嘴道:“别人家的老子没因为一个粉头大闹花楼。”
贾母顿时噎住了。
贾环接着说:“这下好了,等这两个屋里人选出来,二哥哥的名声也差不多糟蹋完了。”
宝玉忙说:“老祖宗,我早说过不要通房的,为的是念书清静。”
贾环接着道:“这下没法子清静了,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贾母一叠声儿的说:“不要了不要了!就在府里挑两个!不要外头的!”
贾环道:“府里也先莫要挑了。咱们只说外头的风言风语皆是假的,二哥哥暂且没预备挑什么屋里人。不然,嘴长在人家身上,必然要说咱们是听风声不对才收回买人这事儿、是替二哥哥做遮掩的。”
贾母一时没明白过来:“在府里挑人怎么是做遮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