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健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倒不是说唐寅出征这件事是有多么不可接受……关键在于,他也没想到唐寅会出兵,以至于现在参劾的奏疏都已上了,竟在这时候让他知道,原来参劾唐寅怯懦畏战无能……都是他们鼠目寸光,也根本是子虚乌有。
这不就是在打他的脸吗?
就在刘健甚至都不知该如何评价此事时,李东阳倒显得心平气和道:“此事还有待商榷,贸然出兵又是在寒冬时节,就怕出兵也不会太顺利。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刘健不由望向李东阳。
他似乎理解了先前李东阳为什么会替唐寅说话。
并不是说唐寅这个人不可用,而是唐寅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潜质,那是一种跟朝中大臣不一样的东西,而以前这种潜质只存在于张周一人身上。
若是想制衡张周,甚至要击垮张周,或许就非需要像唐寅这样有特殊潜质的人不可。
……
……
在程敏政和王鏊出去之后。
李东阳也在善加开导刘健,并也提出一些解决方案。
“到底唐寅此举乃未跟朝廷言明,就算参劾之内容有所偏颇,但大致上并无言过其实的地方,也不能说他先前的表现就是在隐忍,他更如同是看不到希望而荒驰了军务。”
刘健道:“你先前怎能猜到他有后手?”
李东阳道:“我也形容不上来,这人……身上透着一股邪气,我跟你提过,他不同于朝中任何一个大臣。”
“怎样的邪气?”刘健追问道。
“说不出来。”李东阳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你见到张秉宽每日的作为,大概就能理解唐伯虎了,二人似乎都无心于朝政,却又在朝中胡来。二人又都似乎与世无争,却又大争……你也不知他们究竟是装的,还是本性如此。”
刘健道:“不争……”
显然从刘健的角度,是理解不了这种心态的。
李东阳叹道:“大概就是能力超群,却又想着寄情山水吧。但迫于形势,有些人是无法退出这朝堂的。就好像张秉宽,他自己想退,陛下也不会让他走的。他到底是个道家修炼之人。”
刘健冷声道:“我从不把张秉宽当道家人。”
“这是自然。”李东阳道,“通过科举考出来的,虽然他连童生试都未应,但怎么说也是乡试、会试和殿试一步步考下来的,便是我文人中的一员。中堂你以文臣的品性去要求他,一点错都没有。”
“唐寅……该如何应付?”刘健不想去跟李东阳探讨张周的功过是非。
他现在就想知道,先怎么解决唐寅的事。
现在都已经参劾了,要是事情被揭发出来,朝中联名参劾的那群人,将会有点身败名裂的意思。
人家带兵出征,只是隐藏了几日,你们就迫不及待跳脚去参劾,就跟跳梁小丑一样,似乎一刻都不能等?
李东阳道:“朝中人对他的攻讦,乃是出自西北监察御史的上奏,从情理上来说,丝毫不为过。”
刘健道:“徒惹人笑话。”
李东阳无奈道:“那又能如何?开弓没有回头箭,唐寅……还是要参劾,毕竟他没有按照规矩办事,贸然出兵,这也是大忌。若是有意外,三边的边关要隘有危机,这责任他也承担不起。”
该参劾还是要参劾,只是要换个角度了。
不能说唐寅怯懦……
没有哪个怯懦的人,能像唐寅这样说出兵就出兵,甚至都不顾后路。
尤其是朝中当官的后路……
这是等着被人参劾,等着不容于世俗。
决心之大……世间绝无仅有。
刘健道:“与唐寅相比,王伯安或还能强一些……”
以前刘健看王守仁已经很不顺眼了,现在跟唐寅一比,瞬间觉得王守仁顺眼多了。
王守仁微笑道:“那就跟德辉好好说说,没有隔夜仇,用伯安,好于用伯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