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她说:“……颜先生,谢谢你。”
颜路嘴角还是那一抹温和的笑意,在这一瞬,商橒看得出神,连他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等她回过神来时,四下已是一片寂静。
屋内烛火昏暗,学着古人跪坐,直跪到腿麻也未有丝毫的动作。她怔怔地看着周遭的这一切,像梦,却又不是梦。
屋子极为干净整洁,她面前的案几上还放了一架古琴,想是颜路必定时时弹奏,琴声寂寥,不似筝弦悦人,然于这亘古的琴声之中,又如何不能寻觅人生的答语?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好似也只有这明月亘古不变。相隔两千年,她又该怎样做才能回到最初的□□?
窗外的竹林里人影闪动,商橒有点害怕,但还是下楼拉开门出去看了。
伏念似是卸下了一身的威严,独自在竹林旁的溪水边独酌。
举了一盏灯,商橒走到他的身边:“伏念先生怎地一人在此?”
“无繇将你安排到了这里?”
伏念先是有些微讶,继而又道:“不过……这里倒是一个清静的去处。无繇呢?。”
“先生带我来后便离开了,至今尚未归来。”
整理了一下衣衫,他道:“既然姑娘在此歇息,在下不便叨扰,先行告辞。”
“我观先生眉宇之间似有郁结之气,先生……不开心?”
在问完这句话之后,商橒便觉得有些多余了,儒家掌门是何等人物,即便有什么事,也不会对她这个才相识一天的人说罢?何况她还有些……呃,来路不明。
伏念负手而立,并没有回答商橒的疑问,只是朝着面前的女子微微叠手,商橒亦是福身还礼,而后他便消失在月色中。
风过竹林,一片莎莎声入耳,她打了一个激灵,缓缓跪坐在草丛间,茫然地看着空中朦胧明月,脑海中似响起了不久之前她才背过的一首诗——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清晨,商橒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趴在竹林下的案几上,一夜未动,她浑身上下没有哪里是不痛的,尤其是两只手,都快麻得不是自己的了,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知觉。
远处山间传来鸟鸣,细细碎碎地听不真切,她发了一会儿呆才看见一袭白衣朝她缓缓走来,学着昨日的动作,她朝颜路行礼:“先生,早上好。”
虽然生疏,但看颜路神情,她知道这次一定没有错漏。只见颜路亦是对她一礼,明眸含笑,清俊舒雅。
“阿橒在此赏竹么?”颜路问。
商橒闻言有一瞬间的窘迫,干笑道:“我……不是,那个……就是觉得好看……”
颜路了然地点头,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在商橒洗漱的时间里,颜路已将早餐放在了案几上,见她散着头发出现在自己面前,微一怔愣,然面前的少女却并无觉得有那里不妥。她只是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案几上的菜肴,久久才感叹一句:“好精致的菜……”
颜路失笑,邀她坐下,清绝的手指拿着筷子为她布菜,席间并不曾言语。
商橒也知儒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可向来吃饭就聒噪的她怎么也按捺不住,她有太多的疑问想要问清楚,坐于自己对面的男子,那如兰般出尘的气质让她沉迷,和伏念是大大的不一样,虽然皆是身着儒服,颜路是儒雅和煦的,而伏念则是威严凌厉的。或许从颜路的身上,体现的是孔子的温和,而伏念的身上,则是孟子的刚毅。
不知道怎么来的,自然不知道怎么回去。商橒一袭青衫,变成了在小圣贤庄求学的弟子。
只是她直到此刻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时代的字是小篆,与她所认识的简体字实在是天差地别,也许真到了面对时,她又该欲哭无泪了。
从儒家弟子口中,商橒大致了解了整个儒家的概况,先秦文学苍莽大气,博大精深,这一认知早在学习这一段历史的时候就有了。只不过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竟会博大到令她瞠目结舌的地步。
在儒家弟子子思的帮助下,她去了藏书阁,那时候正好是傍晚十分,途经海边时隐隐听见海鸥的声音,一轮红日渐渐没入海的对岸。从深红到浅蓝,一切都是那样的平静安详。这样的氛围,一点也没有让她意识到这时秦朝,那个以黑为主的水德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