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也知道行唐关到底有多重要。自我们建朝百年来,我们与大周在行唐关交战了不下百次。它是我们和大周之间的一道天险,如果行唐关失守,行唐关身后的十六座城池几乎无险可守,势必要被大周军队长驱直入。所以行唐关那里素来是被重兵把
守,军中皆是精锐之师。”
“但就在一个月前,行唐关侧方进行了换防。大周掐算好了时间,赶在一个风雪夜里以尖兵为阵,直袭行唐关侧方的一个镇子,在行唐关将领得知消息,急匆匆派兵前去援助时,那一万人数的军队在一个最不可能被伏击的地带,遭遇了五万大周军队的伏击,全军覆没。”
“行唐关里的蒋将军,说得好听是积年老将、谨慎小心,说得难听点就是畏缩怕担责。被大周这么迎头痛击,他整个人被打得半蒙了,就在这个时候,他收到了一条线报。”
如果是谈论政事,这不是沈洛的长项。
但身为国公府嫡长孙,他的军事素养是一等一的,此时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
听到这里,衡玉微微拧起眉心:“那条线报,是密阁的人送来的?”
“没错。”
沈洛点头,“行唐关的将领按照那条线报进行反击,结果……那条被冒死送出来的线报里提到的时间、地点和人数全都是错误的,那是大周特意放出来迷惑我们的消息。那一役……”
说到这里,沈洛的肩膀轻轻颤抖起来。
他用力克制了许久,才能再次开口。
“我大衍,再失两万精锐。”
最艰难的话已经说出了口,后面的话也就变得顺利成章起来。
“因着这,行唐关守将和密阁相互推诿,最后里面又牵扯进了各方势力之争,才导致了尚原的入狱。”
经此一役,就牺牲了足足三万人数的青壮年。
他们代表了三万个家庭,他们身后有近十万之数的家人。
一时之间,院子里只有北风呼啸席卷而过的刺耳破空声,间或夹杂着沈洛急促的喘息声。
他就是觉得,这一切,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行唐关一役牺牲了那么多士兵,但是朝中对此的反应,还没问责尚原的反应大。可是按理来说,最重要的、最应该放在第一位的,难道不是去抚恤士兵吗?
如果说文臣不知道戍边之苦,不知道战火弥漫时百姓的痛楚和挣扎,难道他祖父不知道吗?为什么……为
什么祖父也和其他官员一样,选择了置之不理。
这个答案好像很简单,沈洛又宁可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懂。
就在沈洛的情绪越陷越深时——
突然有人恶劣地将一捧雪塞到他的脖子里。
冰凉的雪触碰到温热的肌肤,瞬间就化开了。
沈洛丝毫没有防备,气得险些跳脚,嚎叫道:“云衡玉,你杀人啊!”
与此同时,一直在和衡玉打眼色的云成弦趁他不备,将一捧雪直接拍到沈洛的后脑勺上。
那股凉意还没完全散去,又一股凉意自他天灵盖直袭而下。沈洛这回是真的跳脚了,他咬牙切齿:“你们两个混账,没有人性的王八蛋!”
“客气客气。”
衡玉谦虚。
“彼此彼此。”
云成弦谦让。
沈洛:“……”就怕流氓不要脸。
“你刚刚在想什么,一直在走神。”
衡玉逗过他,也不可能真的看着他这么狼狈,朝后面一招手,婢女纷纷上前,给沈洛擦拭头发的、送姜汤的,忙成一团。
沈洛吸了吸鼻子,他发现,被这么一打岔,那些波涛汹涌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的情绪,已经于无声无息间化去:“没想什么,我就是下定了决心,必须得把尚原尚大人救出来。而且,我一定要想办法让那些人的算盘全部落空。”
他阻止不了利欲熏心,但他看不惯。
他要想办法破坏那些人的算盘。
虽然……咳咳咳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破坏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