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面就不说了,正是西南风,东面虽然能抢上风位,却要跟对方的援兵迎头撞上,北面么……孟加拉湾可通不到西印度洋。
那么边打边退就是现实一些的选择了,可到底该打哪一边呢?前方的敌军追不上,去打后面吧,那又是把屁股露给眼前这一股敌人。
霍华德脸色依旧没变,额头却不由自主地冒了汗,此刻他很憎恶自己是海军司令,而不是陆军司令。如果是陆军的话,他可以很方便进行分兵,留下一部后卫,率主力迎战援军,这是最稳妥的策略,甚至还有一丝胜机。可在海上,还是战时进行分兵,那就意味着一场灾难,这可不是挂上一溜号旗就能解决的问题。
小侍从索可林再重复了一遍请求后,霍华德痛苦地作出了选择,“全军继续追击!”
追不上,也能摆好撤退的架势,至于另一侧战场上的巡洋舰,就自求多福吧。
原本喧嚣的战场暂时沉静下来,只有线膛炮声零星响起,那是后退的胡汉山部战舰在用尾部线膛炮轰击追上来的不列颠战舰。到4时20分,鲁汉陕部已追到不列颠舰队半海里处,线膛炮的轰鸣骤然翻倍,战场再度沸腾。
霍华德的打带跑策略破灭,战舰航速不仅低于对方,刚才的战斗也让大部分战舰负伤,无法全速航行,除去又一艘在追击中失去了桅杆,被丢在后面的战舰,剩下十二艘战列舰被赛里斯的二十六艘战列舰包了饺子。
“全军撤退,各自为战……”
战况已到最危急之时,霍华德冷静下来,向已满脸悲愤的小侍从官下达了命令。
能逃几艘算几艘,这已是霍华德最大的心愿。
血红的双身团龙旗从云间压下来,驱动庞大而黑红相间的船体,自左右列作死亡之墙,渐渐合拢。
不列颠的十字旗在炮火中一面面倾倒,一艘艘战舰冲向不同方向,冒着数倍于己的炮火,奋战不止。不屈的舰长,勇敢的军官,训练有素的船员,不仅在为自己的生存拼搏,也在为不列颠王家海军的荣誉而战。
霍华德的命令没有被严格执行,不乏有战舰毅然冲向东面的生力军,要以自己的牺牲换得同僚的撤退机会。霍华德之前想达成的分兵部署,在最后时刻,却由舰长们自己的默契完成。
不列颠人的英勇在这一战里显露无遗,但他们的对手是赛里斯人,是被不列颠人耻笑为“农夫民族”的赛里斯人。他们的船员操纵风帆显得那么笨手笨脚,他们的舰长对战舰的机动缺乏想象力和灵性,但说到英勇,不列颠人的英勇会压倒法兰西人或者西班牙人,却绝不会压倒赛里斯人。
白起号上,胡汉山用独臂挥着军刀,如狮子一般咆哮:“就是这样的对手,才对得起我胡汉山丢掉的胳膊!上啊,儿郎们!”
李靖号上,鲁汉陕已经两眼赤红:“别再想着活下去!今天——是我们跟不列颠人一同沉海的好日子!”
鲁汉陕的呼号是在场所有英华海军官兵的心声,英华海军创建不过二十来年,根基很浅,谈不上什么矜持,跟有百年传承的不列颠王家海军相比,就是光脚的对阵穿鞋的,战损比再难看也不太往心里去。
更重要的是,打败了这支舰队,不列颠再难狠下心在印度洋作更多投入,而英华海军就算把这三十二条战列舰全沉在这,不过两年就能再造出三十二条。人才损失固然痛心,可加上新复的陕西,英华一亿五千万人口,两万海军官兵也只是毛毛雨,最多三五年就能补足。
“拼啊!往死里拼!”
鲁汉陕舰队后方,戚继光号战列舰上,李克载跟同窗们紧握双拳,高声嘶喊着,可他们离不列颠舰队足足一海里,舰上只有线膛炮在出力。
鲁汉陕的呼号终究终究只是口号,太子座舰当然不可能冲到第一线,不仅戚继光号没能参与第一线,另一艘战列舰也还护卫在一旁。为保护上阵历练的太子,就浪费了两艘战列舰的宝贵战力,这事似乎很操蛋。可实际上这两艘战列舰的官兵基本都是新嫩,冲到第一线就是活生生的靶子,海军将保护太子和训练官兵合二为一,也算是公私兼顾,连李克载本人都没话说。
下午5时已过,天色开始转沉,海水被炮火长时间煎熬,水汽跟硝烟混在一起,让战场笼罩在一片刺鼻而湿润的薄雾中。
暴怒号上的炮声渐渐凋零,歪倒的后桅压在舵台上,猩红的血迹染满了褐黄的船板。索克林从桅杆与地板的缝隙中钻出来,歪歪扭扭地奔跑着,在舵台上找他的司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