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杭州游乐的李继恩接到公诉状时还开心不已:“终于要拿我了啊!这一日我已等得心焦了。”
之前他自首时,东京律司署还照章办事,许交钱假释,等到公诉成立时才拿他出庭,他在江南游荡了大半月,也等了大半月。
可看了诉状,李继恩原本泛起红晕的面孔却一点点变青,最后转黑,他跳脚大叫:“怎么会!?怎么可能!?告我涉嫌谋害汪士慎?我跟他有屁的关系!你们南蛮太无耻了!”
法警将他围住,为首的警尉冷冷笑道:“李继恩,你九月十六日在苏州跟三合会联系过,三合会的人什么都招了,你就等着大英律法的制裁吧!”
李继恩愤声道:“我只是找人牙子问问行情,谁知道他们是三合会的人,这也有罪!?”
一边说一边心中泣血,他在大观园未能得逞,对大公主和状元娘已无心无胆,就求结一个善缘,对那舞姬则是有心无胆。听沈复仰说大观园不少出色人儿都是北面过来的,就去找那些所谓的人牙子打听,想着回北面后,由这些人牙子给他物色好货。
没想这就跟三合会扯上了关系?他这段日子对南面报纸也来了兴趣,日日读报,也知汪士慎遇刺案,更知三合会成了过街老鼠,现在他被这老鼠也拖上了街,下场还不知多惨。
“我是李莲英的干儿子,太后的干孙子,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沈复仰已去了西北,李继恩孤苦无助,镣铐上身时,他发出了绝望的哀鸣。
黄海上,一艘帆船正破浪急行,周昆来窝在客舱座椅上,脸色就如此时的天色,无比沉郁。
他是匆匆跑的,本在朝鲜等着跟白延鼎交办那桩生意,可听到英华掀起讨伐三合会乃至满清的声潮,他果决地溜掉了,再不跑,谁知年羹尧或者白延鼎会不会拿住他。
真是无妄之灾啊,自己也终于成了替罪羊,自己再蠢,也不会去刺杀汪瞎子,那有什么好处?三合会历来都是跟南面工商作灰色生意,就算丢了内地生意,两洋两洲的生意还在,他何苦这般毁自己根基?
周昆来凄然无比,昔日在江南跟甘凤池一别时,甘凤池的话又浮上心头,家……自己这丧家之犬,就是被人欺的下场。南面工商卖了他,现在这形势,北面大清估计也要卖他,否则保不住江山,熄不了大英怒火。
通过舷窗看出去,雾茫茫,天海一色,云层几乎压到了海面,周昆来暗道,大风暴就要来了,自己这替罪羊还只是打前站的祭品。
“水太深了,大风暴正起,老罗,查到这里就好,到此为止吧。”
东京总警署刑案局里,上司这么劝着罗兴夏,汪士慎遇刺后,本是汪士慎护卫的罗兴夏回到总警署,强烈要求加入专案组,将此案彻查到底,东京知府陈举允了他。
到现在近半月过去了,刑部人马昼夜不息,将三合会在江南的势力几乎连根拔起,审讯所得的证据雪花般送到罗兴夏所在的专案组。
跟专案组其他人只忙着埋在证据堆里不同,罗兴夏坚持三合会充其量不过是把枪,用这枪的人还躲在后面。他带着部下就在东京范围内查探,并把矛头直指某个正大出风头的人物。
上司苦口婆心地劝道:“朱一贵现在是能动的人吗?他正领着国中人心一致对外,他就是清流领袖,就算是薛相也不好打压他,谁动他,他栽你个跟满清勾结,人心都红了眼,你到黄河都洗不清。”
上司悠悠道:“之前陛下也在着手整理人心,准备北伐。我看啊,就算他是凶手,陛下此时也不会动他,兴夏,这就是大势,逆之者粉身碎骨啊。”
罗兴夏坚定地道:“我求的是真相,求的是正义,凶手必须受到制裁!这难道不是我们办案子的最高法则么?我跟汪公日夜相处,那几日汪公跟朱一贵闹翻了脸,正准备查朱一贵的烂事,接着就遇害了,朱一贵他有动机,有嫌疑!三合会的材料也证明,有从台湾来的人跟三合会某条线接触过,就算还不够拘捕他,也够发稽察令,对他作进一步调查吧?”
上司叹道:“这理由还不够,朱一贵随口一句他也在查贩奴事就脱身了。而且要对他正式立案,就意味着要在东院大查相关证人,这动静一闹,你说国中舆论是个什么情形?肯定是讨伐我们,说我们总警署在为满清开脱。兴夏,那时非但我保不住饭碗,陈知府都要遭殃。至于你么,你是汪公贴身护卫,到时扣你个帮凶的罪名,你能洗脱吗?陈知府允你参与此案,已是怜恤你,不要辜负了他的好意啊。”
罗兴夏脸色连变,该是在犹豫,最终摇头道:“真相不该是这样,随意任人揉搓。陛下既要刑部彻查,禁卫署都没插手,也是要找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