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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王子（第1页）

身着厚重军衣的两队人在山岗的尽头消失，除了两枚龙蛋，他们还买下了很多龙肉、龙骨、龙皮和各种从龙穴中淘出的物件。

过夜的帐篷被抽去支撑的骨，毛皮被卷起，篝火被人们熄灭，食物，排泄物和炭火在地上的焦黑印记被留下。人们将东西装入兽皮囊和收纳网中，挂在驽马的身上，背在背后。族人们如前世的游牧民，将人生的一切都带在身边，马匹带着人们前行向下一个目的地，梅贝尔湖畔。

我和梅兰莎共乘一骑，她穿着丝质衣物，贵族千金冬季的暖和装束，和其余人半蜕下一只袖子的兽皮大衣有着极鲜明的违和。女孩坐在我身前，我牵着马缰绳，将她护住，马儿们排成一个菱形的方阵，踏着和缓的步子，汉子们护在外围，我们置身最里，但尽管如此，梅兰莎的手仍然缺乏安全感地紧紧攥住马儿的颈毛，像在提防着随时而来的坠落。

如果说我是来自外界的母亲和去过外界的父亲的骨肉血亲，但和他们毫无血缘关系的纯正的族人近亲繁衍生下的玫兰莎却才像他们孩子该有的样子。

梅兰莎喜欢听父亲讲述了外面的故事，喜欢外面的东西，她有族人从来没有的细腻和柔弱。女孩曾在他7岁的生日，在我们三人独处的小小帐篷中，红着脸吹灭了外面人生日才会准备的蛋糕上的蜡烛，许下自己的心愿，她说：“希望自己到成年的时候，能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即使自己是个盲人。”

这样的玫兰莎，在这样疯狂的部族里，是怎样无比脆弱而受人非议的存在啊。

因为父亲还有我的关系，族人们虽粗鄙，但不会当着面说，可我和梅兰莎都很清楚，崇尚力量的族人们在背后是以何种态度看待累赘般的玫兰莎的。

平地很快被走尽，无草山岭的石质肌理连绵浮现着，队伍间传来了人们同家人，爱人和友人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谈，父亲在最前方领头，也许是受不住长久的寂静和无趣，身前的玫兰莎扭过头，用空洞的眼睛看着我，她说：“姐姐，能跟我讲讲你新编的故事吗？”

“好，让我想想，今天的故事是……”我思考着前世的那些童话，成为姐姐的这些年来，我一直为她讲述着童话，有时是在睡觉前，有时是在这种行程中。

“今天的故事名字叫，《快乐王子》，这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故事了。”我想起这篇美丽而哀伤的故事，开始了今天的讲述。

“快乐王子的像立在一根高圆柱上面，高高地耸在城市的上空。他满身贴着薄薄的纯金叶子，一对蓝宝石做成他的眼睛，一只大的红宝石嵌在他的剑柄上，灿烂地发着红光。”

“啊，真是个美丽的王子啊，他一定很受大家伙敬仰，很快乐地活着吧，即使我看不见，也羡慕起他了。”刚听完第一句对快乐王子的描述，玫兰莎便用羡慕的语气说道。

“我真高兴世界上究竟还有一个人是快乐的，”一个失意的人望着这座非常出色的像喃喃地说。

“是啊，要是我也能像快乐王子那么美丽而快乐就好了，啊，不是的，姐姐送我了王冠，我很快乐呢，和姐姐和爸爸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玫兰莎附和着失意人的感慨，不过她的喃喃马上停下，笑着向我辩解说。

““要是一座像不能够遮雨，那么它又有什么用处?”他说;“我应该找一个好的烟囱去，”他决定飞开了。

但是他还没有张开翅膀，第三滴水又落了下来，他仰起头去看，他看见——啊!他看见了什么呢?

快乐王子的眼里充满了泪水，泪珠沿着他的黄金的脸颊流下来。他的脸在月光里显得这么美，叫小燕子的心里也充满了怜悯。

“你是谁?”他问道。

“我是快乐王子。”

“那么你为什么哭呢?”燕子又问:“你看，你把我一身都打湿了。””

“是啊，快乐王子为什么要哭呢，难道他也有悲伤的时候吗。”玫兰莎疑惑地问道，她的声音像添了一分信仰破碎的惆怅，但又像找到同类般庆幸了。

“从前我活着，有一颗人心的时候，”王子慢慢地答道，“我并不知道眼泪是什么东西，因为我那时候住在无愁宫里，悲哀是不能够进去的。白天有人陪我在花园里玩，晚上我又在大厅里跳舞。花园的四周围着一道高墙，我就从没有想到去问人墙外是什么样的景象，我眼前的一切都是非常美的。我的臣子都称我做快乐王子，不错，如果欢娱可以算作快乐，我就的确是快乐的了。我这样地活着，我也这样地死去。我死了，他们就把我放在这儿，而且立得这么高，让我看得见我这个城市的一切丑恶和穷苦，我的心虽然是铅做的，我也忍不住哭了。”我继续着讲述。

“哎呀，快乐王子原来是为了别人而伤心啊，他真是个高尚的，完美的人，我好喜欢他，他简直和姐姐一样，一直为别人着想，一直为我着想…”玫兰莎对快乐王子的亲切又增加了几分，将他和我比较着。

“远远的，”王子用一种低微的、音乐似的声音说下去。“远远的，在一条小街上有一所穷人住的房子。一扇窗开着，我看见窗内有一个妇人坐在桌子旁边。她的脸很瘦，又带病容，她的一双手粗糙、发红，指头上满是针眼，因为他是一个裁缝。她正在一件缎子衣服上绣花，绣的是西番莲，预备给皇后的最可爱的宫女在下一次宫中跳舞会里穿的。在这屋子的角落里，她的小孩躺在床上生病。他发热，嚷着要橙子吃。他的母亲没有别的东西给他，只有河水，所以他哭起来了。燕子，小燕子，你肯把我剑柄上的红宝石取下来给他送去吗?我的脚钉牢在这个像座上面，我不能够移动。”

“燕子便从王子的剑柄上啄下了那块大的红宝石，衔着它飞起来，飞过栉比的屋顶，向远处飞去了。”

讲到这里时，怀中的梅兰莎的被颤抖了一下，她叹息着说：“快乐王子真可怜，他是个既可怜又伟大的人啊，牺牲美丽的剑，也要为了素不相识的别人。他能因帮助穷人而重新快乐吗。”女孩为王子心忧起来。

“燕子，燕子，小燕子，”王子说，“远远的，在城的那一边，我看见一个年青人住在顶楼里面。他埋着头在一张堆满稿纸的书桌上写字，手边一个大玻璃杯里放着一束枯萎的紫罗兰。他的头发是棕色的，乱蓬蓬的，他的嘴唇象石榴一样地红，他还有一对象做梦似的大眼睛。他在写一个戏，预备写成给戏院经理送去，可是他太冷了，不能够再写一个字。炉子里没有火，他又饿得头昏眼花了。”

“我愿意陪你再过一夜，”燕子说，他的确有好心肠。“你要我也给他送一块红宝石去吗?”

“唉!我现在没有红宝石了，”王子说，“我就只剩下一对眼睛。它们是用珍奇的蓝宝石做成的，这对蓝宝石还是一千年前在印度出产的，请你取出一颗来给他送去。他会把它卖给珠宝商，换钱来买食物、买木柴，好写完他的戏。”

“我亲爱的王子，我不能够这样做，”燕子说着哭起来了。

“燕子，燕子，小燕子，”王子说，“你就照我吩咐你的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