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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舍尔的胡须和端着猎枪的手都在颤抖,他眼睛里布满了恐惧。他在恐惧什么?恐惧我将这里的一切活着带出去,恐惧我知晓了他的故事,恐惧我成了他一生最大污点的见证者……
我心念电转,眼睛与他对视。他额头沁出汗水,一个字一个字缓缓地说道:“你按我说的去做……”
他声音有些颤抖,他其实是怕我的。
“你没有子弹的,”我提醒他,“子弹早就被我在银帆上打光了。”
枪口一颤,他这才想起来,失策了。“别说话,更别动!”他的枪口颤抖着,“你看见你右前方那个地洞没?”
他指的是被切成四块的主躯干被送入的黑洞。
“我喊三二一,你跳进去……”
“你到底……”
“闭嘴!”
这时候,我忽然听到身后有细微的嗒嗒声。
“蜘蛛,就在你身后不到1米,你若不动,它或许不会攻击你。”
听他如此一说,我惭愧至极,原来他的枪口对着的是我身后不知何时到来的机器蜘蛛。
“三……”
我瞅准了地洞。
“二……”
费舍尔悄悄地将装着劳拉的箱子解下,放在地上。他的动作,引发我身后的蜘蛛发出喳喳的声响,它似乎察觉到了费舍尔的存在。
“跳!”
我纵身一跃,双手入洞,随着履带的传送我的身体也进入了地洞,但是双脚脚踝忽然一紧,我意识到,是被蛛丝缠住了。
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向上拉去,我拼尽全力紧紧地拽住履带的边沿,我感觉我的身体快要被撕成两段了。却听费舍尔骂了一句“王八蛋”,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爆裂声,拉着我双脚的力量松了。
“费舍尔!”我被履带拖着下坠,身体已经投降给了重力。
在我的脑海里,一只铁臂刺穿了费舍尔的前胸,他无力地看向洞口,已经无法回应我了。
我被挤在几块冻肉之间,沿着管道下坠,最终掉在一堆切成块的肉山之上。肉山旁还有几个机械臂,但此时并没有工作,这层的控制开关与上层没有关系。
“费舍尔!”我又喊了一声。过了漫长的十几秒,上面忽然传来一声无力的回应:“还活着,他妈的,就是受了点伤,你等我,我去把劳拉抱出来,再找你会合……这鬼洞口……塞不进箱子……”
管道里传来几声咳嗽声,但是已经失去了曾经的力道。
“伤到了哪里?”
没有回答,切开的冻肉一块块地跌落,或许上面的机器杂音掩盖了我的喊声。
过了有两分钟,上方传来啪嗒一声,像是装着劳拉的箱子摔在了地上。“他妈的……忍不住了……”
费舍尔急促地喘息着,我甚至能听到凉气自他齿间擦过的声响。
管道蠕动,终于,费舍尔也掉落在肉山之上,怀里还抱着劳拉。劳拉经过休息,身体已经有了力量,一对眼睛四下望着,跌倒在肉山上打了个滚,便在费舍尔怀里站了起来。
我扶起费舍尔,揽住他腰部的左手触摸到了一片暖乎乎的黏液,血!
“哎哟……你轻点,正捅我伤口里,你也不是犹太人,干吗如此折磨我……德国人亏欠犹太人太多,但并不欠你们中国人啊,你可别借机给犹太人出气……对了,集中营里是不是有你的祖先……”
“你这该死的幽默!”
他急促地哈哈两声:“抱歉……咦?我为什么要向你说抱歉……哈哈……”
我扶着他走下肉山,让他平躺在地上,掀开他的衣服,却见他腰眼被捅出来一个宽达5厘米的伤口。我迅速掏出凝胶,将伤口的血液止住。费舍尔不住地喘息,脸色变得更为苍白。劳拉也意识到主人的异样,站起身去舔费舍尔的大胡子。
“好姑娘,不要担心,都是小伤……还记得去年我和海豹打架吗?比那次可轻多了……”他急促地重重喘息,却被狗舔得笑了起来,“……没忘没忘,我要带劳拉去莱茵河洗澡,怎么敢忘……”
一人一狗之间,似乎在用超越语言的方式交流着。
黑暗中传来嗒嗒数声,又是机械臂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我将两根指头压在费舍尔嘴上,他立即警觉,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靠在一堆冻肉上,屏息的同时捂住了劳拉的嘴。
“七点钟方向,在肉堆的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