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硕大的金镯子塞进桂枝的手里,讨好地笑道:“的确是冒昧了些,但咱们都是从南越省来的,同乡呢!我家老爷还和陈大人是同僚,还请钱妈妈通报一声!”
桂枝把金镯子推了回去,为难道:“可是这也太不凑巧了,我家太太是为了避暑气才搬到城外来的。开始几日是好了些,可后来去游了一趟湖就又头晕了,如今还没好呢。”
“我家老爷去上衙的时候特特吩咐了不要让人打扰太太,所以……”她望着门外那两辆装饰华美的马车,对金嬷嬷充满歉意地笑了笑道:“贵府太太的好意我们太太心领了,只是今日多有不便,无法招待两位太太了。”
“我回去就禀告我家太太,等她好些了再遣人送帖子去。”
“这……”金嬷嬷迟疑着,然后犹豫地望了后面的马车一眼,向桂枝告罪一声快步走到车厢旁低声禀告,最后带着几分得意地回来道:“钱妈妈,我家太太有请!”
桂枝冲金嬷嬷道了声有劳,然后走到第一辆马车前微蹲身子,恭敬道:“给太太请安,不知您有何吩咐?”
车窗帘掀开,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出现在桂枝眼前,她眉头紧皱,神情有几分焦急地道:“你刚刚说陈太太生病了?严不严重?”
桂枝眼珠子一转,谨慎回道:“劳您挂心,我家太太中了暑气,不但头晕胃口也不好,如今正在休息呢。”
“这么严重?那我们更应该进去探望!”点检太太一喜,急切道:“快,扶我下去!”
桂枝愣住了,赶紧低头道:“还请您恕罪,我家太太并不见客。”
“不碍事,”点检太太笑道:“我们进去看看就走,陈太太不方便还有府里的大姑娘不是,那日在肖府我见了也是爱得很,正好今日我那孙女儿也在,让她们年轻人亲近亲近。”
桂枝额头冒汗,“这位太太,我家大姑娘孝顺得很,正在给太太侍疾呢,没空闲也没那个心思待客,您还是不要为难了。”
她狠了狠心,“不然老爷回来了怪罪那如何是好?反而伤了两家情谊呢。”
点检太太缓缓坐直,知道这是没有机会了,脸色顿时阴沉起来。
但她明白了,车厢里面的另一个人却依然不明白。她扒着窗沿,对桂枝道:“我是王家三房的,和你们家太太是亲戚!”
“你们家太太要喊我一声舅母,大姑娘和大少爷要喊我舅祖母呢,亲戚上门哪有不给见的道理,你快去让人抬轿子来接我们,这外头热得很!”
“我们有事找他们呢!耽搁了大事等回头外甥女婿回来就治你这个刁奴的罪!”
桂枝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道:“是,我这就去,三太太还请稍等片刻。”说完她就急匆匆地回去了。
王三太太略有些得意,对着点检太太道:“亲家老太太,他们家太太是我们王家姑娘的孙女,先头那个是,这个也是。”
“这个年纪小些的还是大房,我那个大表嫂啊父死子丧,我见过一回,没底气得很。养出来的女儿估计也没主意,这不被一个刁奴拿捏着。”
“等会儿吓唬吓唬她,让她去和陈大人闹,只要陈大人能去给钱大人说说情,亲家老爷也就能从大牢里出来了。”说完她还有些感慨,对点检太太道:“那个钱大人是个太监,不是说太监最贪财的吗?还有钱太太不过是一个在宫里伺候人的老宫女,这一出来就端起了太太的款儿,她无儿无女怎么不要些银子傍身?
“怎么我们送去的银子他们都不收啊,不然也不用费这个心思找到陈家这里来了。”她说着说着忍不住往外头望去,“哎,我这外甥女也是的,怎么还不派人来接?这马车里热得很。”
点检太太看傻子一样看着她,闭目不说话了,果然没过多久屋子里又匆匆出来了几个人,不过这一回就不是刚刚见过的钱妈妈了,而是一个眼生的婆子带着两个粗使丫鬟。
她快步上前,用一口带着越城口音的官话道:“两位太太恕罪,家里太太和姑娘都不得空闲,实在没法招待。所以钱管事便吩咐了老奴给两位端些冰盆来,这天热得很,给二位凉快凉快。”
王三太太愣住了,脸色通红满肚子的话再说不出来。
点检太太也是脸色铁青,狠狠地瞪了王三太太一眼,手一松放下车窗帘,“我们走!”
桂枝见她们走了,赏了那婆子一把钱然后就回去和刘玉真禀告了。
“太太,她们是来求您办事的,听说您受了暑气还想进来探病呢,还说您不在,见姑娘也是一样的。”
慧姐儿诧异道:“见我?见我做什么?”
“许是想着你年纪轻轻,她们说什么都会应下吧,也不想想贪污受贿这种事,岂是找人说情就能免了的。”刘玉真放下手里的书,“好了,不用再想她们。瑜哥儿你来,刚刚你这里背错了一个字……”
城外的日子凉快得很,也安静得很,陈世文在家里很少说起衙门里头的事。
所以等他们一家搬回去的时候刘玉真才知道市舶司这事闹得有些大,除了陈世文曾提及的点检外,市舶司的官员都换了大半,许多人上一刻还是老爷太太,下一刻就被压入大牢,进而抄家问罪。
就连知府衙门这边也不例外,短短两个月,等她再次出门赴宴的时候,遇到的许多太太、奶奶们,就都是新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