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那只是幻觉,是人在绝境的时候潜意识里的自我鼓励。
是吗?高歌无意去分辨那是真实还是假象,她只是想,妈妈和孩子在天上看着她,她无论如何也要努力走出那段阴霾。
七年了,她读了博士,有了学位,成为能自食其力的专业人士。她收敛愚蠢的锋芒,在圣安德鲁镇不再有人那么讨厌她。
如果没有再回国就好了,她想。
可惜兜兜转转仍是落入左承尧手中,她仍是让妈妈失望了吧?
不过这一次,她不会再如少女高歌那样痴缠,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心,但她至少要努力控制自己的行为,她要努力为这段旧事划上一个真正的句号。
高歌在左承尧肩头哭了很久,像是要把七年来欠他的所有泪水都哭完。
许久之后,哭泣终于慢慢平复,高歌重又抬起头来,她说:“孩子就是那样没有了的,那是个意外,或者也是个必然,是对我的惩罚,也是老天的暗示:你我之间,从来是我的妄想,是一段错误,我们、我不配有那个孩子。”
左承尧没有放开高歌,仍是将她牢牢的抱在怀中,他只是问:“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高歌一哽,不想左承尧会问这样的问题,她轻声说:“男孩,已经三个多月了。”
“他有名字吗?”
“没有,我不知道他该姓左还是姓高。”
高歌深吸一口气,她想离开左承尧的怀抱,她不想再和左承尧讨论那个还没来得及出生就死去的孩子,她必须要快速的离开左承尧,不然,她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是不是还有勇气。
她说:“左承尧,所以放过我吧,不管你相不相信,当年对孟瑶我确实不是故意的,这不是推卸责任,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是那样坏到无可救药。我承认妈妈当年为了保护我,用钱势逼迫孟瑶没有报警、没有告我是不对的,你们心中有恨,想折磨我也甘愿承受。但是左承尧,高歌真的已经付出许多代价了,她的余生也会继续忏悔,如果你觉得妈妈的命、孩子的命、她被名声扫地放逐七年都还不够,那么我也可以去自首,去坐牢。
但是请你放我离开你的身边,因为那也是放过你自己。
高乐诗曾放过一段孟瑶的录音给我听,里面孟瑶说不希望你陷入仇恨中拔不出来。我不知道那段话是真是假,但我相信那里面的情绪是真的,因为如果我是孟瑶我也会这样想。所有爱着你的人心情都是一样的。
放过我就是放过你自己,把我留在你身边折磨,折磨的也是你和孟瑶。
所以左承尧,让我走吧。”
左承尧没有说话,他的手臂像铸铁一样将高歌焊在他的胸前。
高歌看不见他的表情神色,也不知道此刻的左承尧在想些什么。但她能感觉得到这个与她贴合得如此紧密的人身体绷得很紧,她一时也没有说话,静待他最后的宣判。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路灯一盏一盏的亮起,城市霓虹闪烁,多少痴男怨女的故事掩藏在那些灯红酒绿之下。
屋子里没有开灯,晦暗不明的光线,使这小小阳台显得更加安静,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与心跳。
这是他们最后的拥抱了吧。
左承尧放开了高歌,他说:“你滚吧,高歌,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国,我不想再看见你。”
他的语气一如最初那样,充满着厌恶。高歌却一脸平静的坦然接受,也许是深知,即使是这样的话,也应该是最后一次听见了。
她说:“好,请给我一点时间收拾行李。”
“你什么时候走?”
“zack订了下礼拜天的机票,我可能和他一起走。”
“不,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走。不然我不保证我会不会反悔。”
高歌想说可是我手中的工作还没做完,但话在喉咙里转了两圈还是咽下了,在国内多呆几天少呆几天又有什么所谓呢?只有麻烦zack帮她多做一点活儿,回头在意大利再还给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