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看向坐在书桌前的男人。
谢疑面前放着文件,没有翻开。
电脑打开着,但是屏幕休眠了,只有自动的休眠动画在晃。
淡淡的屏幕亮光打在他身上,男人的眉眼一半被光映出来,一半浸在暗色中,有些模糊,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男人看着他,没说话。
苏知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不过短短几秒内,他没想那么多。
他记挂着要和谢疑说往庭院中移栽栀子树的事。
往前走了几步,说:“你……”
他走到书桌前,手指下意识搭上书桌边沿,扶着。结果还没来得及说完一句话,手腕冷不丁就被人抓住了。
抓住他的掌心依旧温热。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有些过重的力道下,苏知却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沁凉,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
谢疑在书房中坐了半个小时。
他本来是想回卧室的,那里会有苏知留下的气息,他下意识想要寻找一些和苏知相关的东西,闻到苏知的味道。
但他怕苏知到家,先回卧室,苏知最近喜欢躲懒,总喜欢往床上躺着。
他现在的样子,不适合让苏知看见。
他坐在书房中,难以抑制地回想起那些往事。
是他刚被送出国的时候,谢家陪他上飞机的人,飞机一落地出站就把他丢在机场,仿佛多和他待一分钟都是污染。
降落地在下雪。
他还穿着符合国内气温轻薄的衣物,在机场外没几分钟就冻得脸都白了,嘴唇发青,牙齿不住地打颤。
还是有好心的路过人给了他一件外衣,才等到了来接他的人。
不是他的以为的他的母亲,而是一个男人,高大英俊,白人面孔,但中文说的倒是很流畅。
那时候还只是他妈妈的朋友,不过后来变成了他的继父的一个男人。
“妈妈呢?”他那时候好像在问。
不过,大概是因为寒冷让回忆变得缓钝麻木,他其实记得并不清晰。
总之是问了一句类似的话吧。
那个男人显然知道他们家的事,他用一种混杂着怜悯惊异、以及一种本能的排斥与厌恶的视线看了他一眼。
谢疑那时候只以为他这种提防来自于谢家发生的事、他作为一个幼童在其中扮演的令人胆寒的角色,并不知道这其中还有部分是对追求对象带着的拖油瓶的无奈。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小孩,我知道你很聪明。你妈妈需要休息,她需要疗伤,你应该可以理解她的……别问了,跟我走,我会给你提供一个生活的地方,不会亏待你的。”
谢疑不肯走。
他理解,他当然理解,他理解很多事,是个早熟的孩子。
但他终究太幼小了,情感天然有一部分归属于本能,在那个时刻也只能是个渴望母亲的小孩子。
一个一无所有,只想见一见母亲的小孩子。
两人在机场外僵持了半天。
谢疑那天一直在机场外等到晚上,也没有等到。
最后被冻得没有知觉了,被那个白人男性强行带走,没去安置他的地方,先去了医院。
因为他年龄太小、看起来太凄惨了点,差点被医院报警。
还是那男人家中在当地有权有势,才没闹到警局去。
那不是他等待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