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气氛逐渐失去控制的当口,李耀缓缓睁眼,一句话峰回路转:“下也可以,但我有个请求。”
这个“请求”就很有灵性。
字面上恭顺,语气和语境却隐含坚持谈条件的嚣张。
可是,在彼此都没打算将话说绝将事做绝的情况下,这种转折往往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说是一道台阶也不为过。
长公主松开李耀:“什么请求?”
李耀看着她,说:“殿下要先同我道歉。”
刚刚回落的紧张感因为这句话再度飙升,却因前一刻那个回转,并未升至剑拔弩张之境,而是忽然拐了个弯,朝向诡异的氛围里。
长公主眼睛渐渐瞪圆,不可思议道:“同你什么?”
李耀眸光平和,并没有纠结在“道歉”二字上,而是心平气和的分析:“殿下之所以会动怒,是因为殿下仅仅只是闲来无事想与在下对弈一局,在下却推三阻四,借口欺瞒,扭扭捏捏,屡屡冒犯,对吗?”
这话是在说他,却又不仅仅是说他,长公主破天荒的哑口无言。
李耀看着她的眼睛,平和一笑,声线里仿佛融了惑人心神的蛊:“同样的道理,在下或是偶遇新事,或是新尝美食,想与殿下分享一二,甚至和殿下一样,只是想下一局棋,浅浅娱兴,殿下却推三阻四,这又是为哪般?”
“殿下既不想见我,我惹不起,躲得起,可等我躲了,殿下又主动来找我,还怪罪我不识抬举,将我绑在这里吓唬威胁……”
李耀每一句都说的心平气和,可是细细听来,总觉得内里藏着许多不一样的情绪——想找她时是期待愉悦,被拒绝时是无奈低落,而被如此对待,则是满满的无辜委屈……
长公主神色几变,始终没有打断反驳。
李耀笑了笑,“我与殿下做了一样的事情,若我为自己的不识抬举,惹怒殿下之处赔罪,甚至甘愿受罚,殿下可愿承认自己做得不对?”
……
太子和李耀商定了行程后,便派人去同主人家告辞了。
庄主闻言大憾,又道这附近的地方他也知晓,可为贵客领路,然太子心意已决,并不想多耽误。
毕竟身份有别,纵然知林山这位庄主再有心留客,也不敢做出唐突之举,只能小心应下,直到太子表示记住了这里,日后必会再来拜访,才终于给庄主的内心回了些暖,有了新的盼头。
处理完这些,太子习惯性找李耀,派人找了一圈,被告知李耀正在陪长公主下棋,两人棋逢对手,一盘棋已下了快两个时辰。
太子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半晌,立马跑过去看热闹。
他是见过李耀的棋风的,和他的人一样,犀利直接,鲜少拐弯抹角,但凡太子缺少容人之量,李耀只会下场凄惨。
可是太子正值热血年华,满心想的是如何充实自己,所以见到李耀这样的人才,容忍程度远超常人想象。
可是皇姐不同。
她一个不高兴,可能真的会宰了李耀。
老实说,太子是有些救场的心思在身上的,可当他真的站在一旁观棋时,越看越觉得心情微妙。
景色雅致的红柱凉亭里,一盘棋杀得正酣,相对弈棋的两人全神贯注于局中,不曾有一句闲聊,却会在对方某一步走子中不约而同的抬眼对视。
短暂一眼,什么都没说,却又像是说了很多,等太子想要细细探究那些交汇的眼神里深藏的意味时,两人的眼神已落回棋盘,继续交战。
太诡异了。
太子盯着棋盘,奈何两人的棋面差距极小,彼此都有许多逆转机会,却也随着出手时机和对方的应变措施而转换,一时间竟算不出来胜负。
这时,长公主忽然抬手扶住后颈,转了转脑袋:“累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李耀笑了笑,并不做声,一旁的珮兰姑姑已将棋局详尽记录,即便中场断了,下一次也能续上。
“不是,”太子看的入神,“怎么就结束了,继续啊,快分出胜负了。”
长公主含着笑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起身离开。
同一时间,李耀亦起身,冲着长公主的身影一拜,神情认真的目送她离开,一转眼,太子正眼神深邃的盯着他。
李耀淡定自若,这才冲太子补了一礼。
太子眯了眯眼,心道,可以,有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