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串红豆手链没被丢掉,当然更不可能被戴在手上,李墨荷把它仔细收进匣子里,就当是收藏一份来自少年的炽热的心意。
进了腊月,年味越来越浓,腊月二十三以后,昌明县那边装修到一半的施工停了下来,毕竟工匠师傅们也是要过年的嘛,苏家人把院门挂上锁,也都撤了回来,李墨荷更不用再过去监工了。
对于庄稼人来说,一整个腊月都是喜庆又忙碌的,二十三粘糖瓜送灶王爷,二十四全家老小齐出动扫尘,二十六、二十七杀鸡杀鱼,还有养了一年的年猪也到了丰收的时候,二十八、二十九蒸年糕、煮汤圆——当然,在李墨荷家,还得加上她爱吃的饺子,三十晚上伴着村头巷尾的炮竹声熬夜守岁。
在现代社会,可玩的娱乐项目太多了,大家总觉得看春晚好无聊,但是来到大周,李墨荷才发现有台热热闹闹的晚会当做背景音有多幸福。冬季天黑得又早,吃过团圆饭,李墨荷跟着兄弟姐妹们满村晃荡,大家一起玩了会儿炮竹烟花,但是外头毕竟冷,而且空气里浓烈的硫磺味也让她鼻子感觉不大舒服,于是没有选择继续在外逗留,而是回家。
除夕的晚上,李昊和许氏也都来了东院儿,跟另外两兄弟家一同陪伴母亲守岁。堂屋里冷,于是一大家子人都挤到厨房里,挨着灶台或蹲或坐,灶上锅里还蒸着枣糕,下边儿灶膛里烤着红薯、玉米、花生,就这样惬意地围坐一圈,聊聊今年收成,还有家长里短,也是一种朴素的幸福。
李墨荷中途回来,被许氏招手叫过去,搂在怀里小声问,“乖女,怎么不跟姊妹们一起出去玩?是不是衣服穿得少,冷了?”
一旁的周氏探出手来摸了摸李墨荷的脸颊,“哟,还真有点儿凉……来荷丫头,坐过来点儿,挨着火堆,烤火暖暖身子。”
李墨荷于是靠近火堆坐下,头枕在许氏的大腿上,还被小白氏投喂了一根烤好的玉米,李勤笑道,“平时做事的时候,荷丫头看着老成得很,这会儿又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三叔,我本来也不大呀,才十三岁……”李墨荷说。
“哪里不大,都十三了,再过两年你都好及笄嫁人了!”白氏说着,扭头看向许氏,“老二家的,不是我说,荷丫头都这么大了,你跟昊哥儿就没想过再要个儿子?娘也不是刻薄的人,从前你身子骨不好,也就罢了,如今既然恢复康健,能跑能跳的,还不抓紧生个儿子,也给荷丫头添个往后能仰仗的娘家人?现在不生,等你老了后悔去吧!”
许氏未开口,李昊先皱眉道,“娘,你操心这个做什么,荷丫头都这么大了,我们还生什么孩子?当真生下来,也不知道往后会成为荷丫头的依仗,还是拖累呢?还是算了吧,现在就挺好的……”闻言,李墨荷连连点头,顺带给她爹比了个大拇指。
“老二,你是不是存心气我?”白氏瞪眼,“娘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我们老李家不是一个男丁都没有,娘还不是担心你家绝后……”
李墨荷:“嘿,奶奶,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不是人嘛?我爹怎么就绝后了?”
“那能一样吗,儿子才能继承姓氏,闺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往后跟了谁家都说不准,你爹娘怎么指望得上你?两代下去,你爹这一支便再无李姓后人上香添坟了……”
李墨荷一听这话,立马道,“这您不用担心,往后我招上门女婿,生下来的孩子保管跟我姓,绝不叫我家这一支姓氏断绝,如何?”
“那也终究是不一样的,男孩儿能考取功名,也能下地种田,女儿就不行了,娇生惯养的给家里帮不上忙……”
李墨荷差点笑出声,“奶奶,您说这话心虚不心虚呀?我问您,今年家里进项的钱,大部分是谁出力赚的,嗯?”
剩下的话,李墨荷虽然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李胜和李勤两家都不约而同感到了尴尬,毕竟家里的两个大孙子,一个李墨恒复习备考十指不沾阳春水,一个李墨明小孩儿心性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确都没有立场来反驳今年唯一带家里做生意挣钱的李墨荷。
“娘,生不生那都是二哥二嫂的家事,大过年的你说这些干嘛呀?”李勤岔开话题,“对了,信哥儿的亲事定好日子了吗,表哥他们打算啥时候娶儿媳妇呀?”
这倒是白氏愿意聊起的话题,她于是脸上又露出笑意,“快了快了,上回你表嫂来家里串门儿,我听说打算让信哥儿跟小满在四月成婚,到时候春暖花开,四月初十又正是诸事皆宜、百无禁忌的好时候。对了,老二家的,你侄子跟苏小姐的婚事,定在三月还是四月来着?”
“在三月,三月十八的好日子。”许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