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说不清楚。”许月在沙发上坐下,示意叶潮生过来。
叶潮生折身回厨房关了灶台上的火,这才过去。
许月飞快地解开文件袋上的线绳,抽出一沓厚厚的打印资料。
“这是我从学校内网下载的资料,是这些年来秦海平在海公大参与过的所有项目。”许月说着,将最上面一份递给叶潮生。
“这个项目是给在校学生的做的犯罪预防讲座。”许月说,“你看里面的合作学校。”
叶潮生飞快地扫过几行,目光落在合作学校四个字上。
这学校他怎么看怎么眼熟,蹙着眉头想了一会,突然开朗:“这个学校不是那个张庆业读过的?”
许月点头,又拿出另一份资料递过去,说:“这是他三年前做过的一个项目,关于审讯心理的。按照这个项目的情况看,当时项目组能观看审讯的录像,有时还能旁听现场的审问。这个项目的时间跨度,正好覆盖了曹会的案子。”
叶潮生脸色愈发沉了下来。
许月拿出另外一份,接着说:“这个,是秦海平牵头搞的另一个公益项目,在大学里做犯罪心理讲座。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许不能算巧。”
叶潮生看着许月。
“秦海平的这个讲座,在海城的许多学校都办过,这其中就包括温丛的学校。我猜他也许就是在这个讲座上认识了温丛。”许月缓缓说,“我们之前想不明白,秦海平是从哪里得到曹会案子里还没有公开的信息,现在应该能猜到了吧?”
叶潮生的声音发沉:“你的意思是,他先认识了温丛,又进入了这个项目,发现曹会案子的主审警察和鉴证法医恰好参与过温林的‘冤案’,于是动了心思?”
许月点头,又不解地皱了皱眉头:“但我想不明白,他的动机是什么。”
叶潮生盯着剩下那些许月没有给他的资料:“这些也是他参与的项目?”
许月说:“我今天在校办听见别人聊起他,就回去查了查,没想到他在海公大这些年,竟然做了这么多项目。”
叶潮生疑惑:“这有什么说法吗?”
许月给他解释:“有些项目,像校园公益讲座之类的,学校既不发钱,项目做完了也得不到任何研究成果。没成果也没钱拿,还要花时间去准备,基本就是赚个名声。系里很多老师都不愿意多参加这样的项目,觉得浪费时间精力。我粗翻了下海公大之前公益类的项目,对比一下数量。从秦海平来海公大以后,明显增多了。而且这种费时费力没有回报的公益性质项目,基本都是秦海平牵头的。”
叶潮生盯着手里的档案看了一会,说出自己的想法:“一种可能,他是个好人,学习雷锋好榜样。”
“还有一种可能呢?”许月看着他。
叶潮生抖了抖手里的纸页:“当老师也挺辛苦的,我看你天天备课到深更半夜,都伤成这样子还惦记着给学生布置作业、改作业。他爬到副教授想必也不轻松吧?”
“不辞辛劳地做这种没有回报的事情,还是年复一年,非说他图什么,好像显得我这个人特别狭隘。”
许月不置可否,抿了下嘴唇,有点想笑的样子。
叶潮生看他一眼:“不如反过来想这个问题,假如他不去做这些项目,他还能遇见曹会,遇见温丛吗?”
许月也看他。
“我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叶潮生说,“之前有一次我去见袁望,回来的路上和一辆出租车发生一点小事故。结果出租车的司机就是曹会,车里下来的乘客是秦海平。”
许月原本微微上扬的嘴角顿时僵在那里:“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叶潮生无奈:“我那会确实不太想提曹会这个人,再说我真的以为只是个凑巧。”
许月慢慢地摇了摇头:“不,不可能是凑巧。”他说着站起来,“这个人太奇怪,已经奇怪得越线了。”
他在茶几前的那块地方踱了几步,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暗暗涌动的情绪:“就像你说的,如果他不去这些项目,就没有接触这些人的机会。换句话说,他会不会是为了接触他们,才去做这些项目的?”
叶潮生想了想,提出更进一步的可能性:“或者是为了认识类似的人,才去做这些项目,进而接触到了温丛和曹会。”
许月在客厅的窗边站住脚。
窗户被开了半扇,已经有些热意的风自觉地顺着窗缝往室内钻。
那种感觉又来了。许月觉得他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在竖直,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成千上万个感受器的敏锐度都被调到了最高,仿佛正在共同抵御着什么。
叶潮生见许月背对着他不说话,不由有些奇怪:“许月,你在想什么?”
客厅的窗户正对着小区花园,这个时间花园很安静,向下看去,树木花草,亭台游湖,还有行人车辆,都缩成了一副微小的景观画,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又近得仿佛唾手可得。
叶潮生有些不安起来,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把许月的手拉过来,握在自己掌心:“怎么了?”
叶潮生微微发凉的皮肤触感,像拔地而起的万里城墙,将许月挡在了即将到来的海啸后面。
许月喘了一口气,任由风将带着热意的空气送进自己的口腔。
“你知道方嘉容,是怎么找到陈欧肖丽他们的吗?”他开口,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