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养病的大半年来,她身旁总黏着一个男人。
她之所以能循序渐进,慢慢回复元气,傅长霄功不可没。
然而,思及他如何的“功不可没”,白霜月一张清傲小脸总忍不住要透出霞红。
罗醒狮一死,底下的势力尽去,树倒猢孙散。
拿回“白家寨”后,傅长霄从初春开始,便直待住寨中不走。他的身分曾让寨民一度感到不安,再加上那对异于常人的诡眸、英俊也严峻的五官,使得寨民们对他“只敢远观而不敢亵玩”,简直如敬鬼神。
后来有一回,他出手救下放牧时险遭狼咬的三个寨中孩子。
又有一回,寨民们筑屋,搬运石块和木材的老旧板车被压垮了,千钧一发间,他飞身拉走两名站在板车旁的工人,没让他们被压作肉饼子。
再有一回,牧民家里的母马要生小马,难产了,能用的法子全都使上,依旧生不下来,他倒厉害,也不知走了啥门道,就见他撩起白袖,两手往母马肚子上推推揉揉,不一会儿便把小马推挤出来,弄得满袖血污似也浑不在意。
如今深秋,西塞高原绿草渐黄,寨民们忙着冬藏之务,对那名模样古怪的、冷淡寡言、却三不五时跟在大姑娘白霜月身后的诡异男人,戒慎仍有那么一些些,恐惧倒是消退了大半。
不敢说他是纸糊的老虎啦,但不知为何,大姑娘要是恼起他、傲傲的不理会他,他似乎就只会沉着脸瞪她,自个儿生闷气,什么手段也显摆不出。
大伙儿知道白霜月受伤不轻,得将养身子,也晓得男人黏在她身边不走,是为了帮她疗伤,至于伤如何疗、身子该怎么养,那就是只有当事人明白喽!
这间女子闺房,摆设朴实而无华,床榻、桌椅、柜子、脸盆架,较不一样的只有那座小小红心梨花木梳妆台,瞧起来是年代久远的古董,但保存得相当好,木质温润光泽,镶在上头的黄铜镜磨得发亮。
镜中淡映出白霜月的面容,细眉儿凤眼,她对镜中的人儿眨眨羽睫。
梳妆台是娘亲陪嫁之物,小时候听娘提过,娘也是从姥姥那儿得来的。
娘走得早,留给她的东西并不多,除这座小梳妆台外,还有那套衣物了……心思幽幽,这深秋时候似乎很难不去感伤什么。她静静地从底层柜子里取出一只方形小包,摊开外层的素面包巾,里头,是一件叠得好整齐的大红嫁衣。
嫁衣的质料极好,掌心从布面缓缓抚过,溜滑温润,如丝如缎。那美好的喜红衬着她的手,她怔怔瞧着,不知自个儿穿上嫁衣后会是什么模样?应该没有阿娘美吧?她想。她从来就不是美姑娘,西塞高原上的牧民姑娘,随便一个都较她出众,不仅如此,她们还懂得唱歌、弹琴,懂得跳舞、有着自然的风情。
而她有个变?
你有一双好骄傲的眼。
你的眼是五官中最好看、最鲜明的地方……
姑娘家是该多笑,太骄傲讨不到好处,多笑啊,你笑起来真美,你知道吗?
神魂一震,她脸如桃花,赶紧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开,不愿去想,也不能多想,要用力、用力地告诉自己——不定心里有谁。不的是……
门外脚步声传来,她反应慢了些,门已被推开。
傅长霄一踏进女子闺房里,就见那抹纤身急急忙忙地欲要把某物藏进柜中。
难得见她如此慌神,他暗暗挑眉,走近,出手如电地拦截了她手中之物,抓近一瞧,他胸口也震了震,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还来。”白霜月既恼又羞,病色已褪的秀容此时便如那件嫁衣般艳红,玉眸有火。
“还什么?”他慢条斯理地问,很坏心地把嫁衣凑近鼻下。许久没见她紧张成这模样了……逗弄着她,听她清脆言语,不知怎地,他心底有种诡异的满足感。
“你!”白霜月磨牙,恨不得咬他一大口。“那是我娘留给我的,是我的,你、你你别乱!”
他扬眉笑了笑,觉得与她“两军对峙”,已许久没占上风了。
“我闻过你耳后的发香,闻过你肩窝暖暖的气味,甚至也闻过你的小脚,还有什么不能闻?再有,每日运气为你疗伤驱毒,你的身子早教我看光、摸透,哪里软腻、哪里坚挺,哪里玲珑有致、窈窕美好,我皆了然于心。你早就是我的了,甘心情愿地跟着我,你的东西自然全归我,别忘了你说过的话,只要我想要,就尽情去取,我现下就要这件嫁衣。”
“你……你、你……”说不全句子,她胸脯剧烈起伏,原是涨红的脸儿变得一阵青、一阵红又一阵白,觉得委屈,天大的委屈,但向来骄傲的脾性不会轻易在人前流露软弱。
她身子绷得好紧,左胸好痛,痛得想流泪,但她偏不流。她偏不!
见她又在强自隐忍,忍得浑身轻颤,傅长霄稍稍的得意之情立即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这姑娘啊……就非得这么折磨自己,连带把他也一块折磨下去才甘心吗?两人之间一直杵在极不稳定的氛围里,大半年过去了,依旧不见进展,他诱引不出她的真心。
内心重重叹气,他面无表情地走近她,把抢到手的嫁衣重新塞回她怀里。
“拿去。”撇撇薄唇道。
白霜月愣了愣,下意识地抱住,妙目仍一瞬也不瞬地瞅着男子的峻颜,感觉他似也动怒了。
但……他有什么好怒的?被欺负的是她,他是欺侮人的恶人哪!
“恶人”接着道:“把你的宝贝嫁衣收好,把衣服脱了,上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