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嘴角原本有些细微的弧度,闻言霎时间消失了,他有些冷寒的目光瞥向身边的太监,直看得对方心中打怵。
然而那太监毕竟上了年纪,颇会揣摩皇上心思,作势打了下嘴巴,然后道:“奴才这几年上了年岁,脑子也糊涂了,说话都不清楚。奴才的意思,皇上身边缺个捏脚捶肩的可心人儿,不如叫芊芊姑娘进宫服侍?”
他一边说着,一边觑着皇帝的脸色。只见皇帝脸色并未变化,便知自己有些摸到帝心,又笑着说道:“皇上不肯,莫非是舍不得奴才的手艺?哎哟,这可真是奴才的荣幸了!”
皇帝近年身体大不如前,每每久坐便觉肩周酸痛,时不时需要捏一捏揉一揉。往常时候,都是这位身边亲近的太监给他捏揉。然而,到底比不过花一般娇嫩的少女不是?
“况且,芊芊姑娘又会唱曲儿又会跳舞,就连弹琴下棋都很会,由芊芊姑娘陪着皇上解闷儿,不比奴才好上一百倍?”太监谄笑着道。
今日在花间楼,皇帝被花芊泽引进香闺,坐了有一个多时辰。先头是花芊泽求宠,未果之后,便退而求其次,唱曲跳舞给皇上看。及至后来,又搬出琴来,摆出棋盘,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皇上。似乎深怕皇上不知,她是极仰慕他,想被他宠幸的。
不得不说,花芊泽的这一番努力,竟然搔到了皇帝的痒处,果然讨得龙心甚悦。甚至,听到贴身太监的提议,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皇帝很想就这么应了。
然而收了花芊泽的念头,只在皇帝脑中闪过一刻,很快便如水滴落入江面,湮没不见。
“太子出宫了?”皇帝的声音,有些阴沉。
仿佛没料到皇帝的思维转得这么快,太监愣了一下,才觉着后背有些发寒。他踟蹰着,不知是不是应该如实道出。
“哼!”即便他不说,皇帝又怎会不清楚?白白生了一副好相貌,竟然轻易便被一个丫头片子引诱了去。皇帝却未想到,他自己不也是被芊芊姑娘迷住?
此刻,皇帝心中浮现出宇文景不顾身份,非要倒贴上去,只为求得花芊泽投来一瞥,只觉郁怒不已。在他心中,花芊泽已然说出“自从见了三爷,还能瞧得上谁”的话,便是不肯接近宇文景的了。只不过,宇文景的身份摆在那里,她又拒绝不了,才不得不屈意承受。
一想到这里,皇帝心中便涌起一股郁怒。然而这郁怒有几分是为了宇文景的不争气,又有几分是为了花芊泽,便无人知晓了。
用晚膳的时候,皇帝命人端来宇文婉儿送来的辣椒酱,刚要尝上几口,却忽然发现坛子里头已然所剩不多,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些日子,皇帝颇喜爱这辛辣冲口的味道,每嚼一口辣椒酱,只觉得血液都被点燃了,浑身仿佛充满力量,整个人都年轻许多。
“这东西,莫非令人上瘾?”身为帝王,极高的戒备心与警惕心是必不可少的。皇帝渐渐已经每顿饭都离不开辣椒酱,此时望着空了的坛子底,不由得闪过深思。
站在他身后服侍的太监则道:“应当不会。每顿饭与皇上试吃的人,并未觉着不妥。”
皇帝便点了点头,只是有些沉默。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并非离不得辣椒酱,而是这辣椒酱着实好滋味,他忍不住便想多吃一点。
更何况,这东西带来的灼热辛辣之感,令他恍惚有些找到年轻的滋味。人越老,便越怕无力,每每想要找寻年轻时的感觉。辣椒酱,花芊泽,都是让皇上重温年轻的东西。
“皇上何必担忧?这辣椒酱不仅皇上在吃,试吃的人也都好着呢,且公主殿下亦是好这口。”太监便劝慰起来,“何况,皇上难道没发现,自从有了这辣椒酱后,您每顿饭都多吃半碗饭?瞧着人都精神许多呢!”
“去告诉公主,明日叫她再捎些辣椒酱来。”皇帝说罢,便将此事抛开了去。
次日一早,宇文婉儿穿着一身轻便服装,来到正阳宫。
“给父皇请安。”宇文婉儿行了一礼,便笑盈盈地来到皇帝跟前,有些俏皮地道:“父皇,你的辣椒酱吃得可真快啊,阿瑶给了我两坛子,咱们一人一半,我的才吃了一半呢,怎么父皇的便已经吃完了?”
皇帝佯怒地道:“什么?你那里还有私藏?大胆!还不快快给朕呈上来?”
宇文婉儿撇了撇嘴,自然不怕他,只说道:“阿瑶说了,这东西吃多了容易上火,父皇可别吃那么快。”
皇帝的眼神闪了闪,随即伸出手,指着她笑骂道:“少来,以为朕不知你的小心思?你是故意用小坛子给朕装了,等到朕吃完了,你便可以出宫去耍了?”
被揭破心思的宇文婉儿,脸上不由得一红,却是扭腰跺脚:“不跟父皇说了,婉儿出宫了!”说着,拧身飞快跑了。
皇帝摇了摇头,抬脚往案后走去,准备批阅奏折。
便在这时,身后传来太监的声音:“说起来,也不怪公主如此喜欢她。那秦氏,却是有些本事。”
皇帝回过头,目光如冰针一般扎过去。
太监低头看着脚下的台阶,双手虚扶着皇帝的手臂,仿佛没察觉到头顶上的目光,又说道:“那秦氏惯会做些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