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初次见到这番景象,灼儿喃喃:“这里真是瀛洲?”
“听闻瀛洲是座海外仙山,若真是,我们可以尽量靠处围走,造筏离开。”南宫弈想到的第一件事当然是离开此地,他又想起蛛后说的那番话,“那蛛后说这是你的家乡……”
“胡言乱语,”灼儿打断他的话,并不在意此事,“兴许是一个和我相貌相似之人,这地方我可是第一次来。”
越往平原深处走,四周的坟茔越多,一眼望去,这些长期无人光顾的乱石坟岗藏于杂草间,可数量之多足以夺目。
灼儿忍不住问:“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墓碑?”
“看起来大多草草安葬,这里离森林如此近,而林中异兽繁多。若是曾有群体居住,这些墓碑也能理解。”
“在这里生存不是易事,他们为何不离开呢?”灼儿觉得这里有太多的谜团,像是一团迷雾,而他们此刻置身迷雾之中,找寻不到方向。
她注意到了一块较为完整的墓碑,墓碑前插着一把绣迹斑斑的剑。灼儿走了过去,拨开杂草想看个究竟。碑上大字早已模糊不清,隐约看清“萧”“仆”二字。再往下拨,左下的刻字保存得较为完好,灼儿勉强认出并念了出来:“主……萧?应该是个‘萧’字吧,小……祁。”
“萧小祁?”南宫弈激动地上前确认,“真的是……这是神女的名字,她来过?”
“嗯,看起来是一对主仆,死的是仆。”灼儿说着摸了摸那把生绣的长剑,“这把重剑不是一般人能用的,仆死主埋,想来生前算是条好汉。”
灼儿总觉得哪有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想了半天才隐约觉得方才见着的墓碑刻字有点眼熟:每一字最后的笔划都会往下压。她遇见的人中,好像只有自己有这个习惯。
顾不得思量,只得继续向前走。
好不容易穿过平原,一座城池呈现在他们面前。而他们的欣喜却在看见城镇全貌时化为了失望,这个偌大的城镇只剩断壁残垣的废墟。大面积的房屋被破坏,街道上堆彻着大大小小的杂物,而最显目的是,那大片大片已成绛紫色的血迹洒至各处,房檐上、石子路上……惨不忍睹的血腥充斥着眼球,空气中还散发着糜烂的气息。
抬头望去,一条蜿蜒的大道向高处蔓延,消失于一座干云蔽日的宫殿。他们进入城池最先看到的是一块巨大的圆坛,圆台四周分布石柱铁链。因被恶意破坏加上长年风化,原来的模样已很难分清。
“这是什么?”灼儿对这个圆坛很是好奇。
南宫弈走上圆坛,见着正中央印着一个特殊图案,像一朵彼岸花。他仔细看了看铁链石柱的构造,说出猜想:“这或许是一个祭祀坛。”
但更引起他好奇的,是地面和圆柱刻印的符号文字,他皱紧眉头,努力回想:“我在古书中见过这类文字……像三苗文……但又有不同。“
“是吗?”灼儿也走上前查看,果然很像古三苗文。她跟着婆婆有些时日,认识的苗文不多,而且这里的“巴苗文“细看之下大不一样,只能勉强认识几个字。
但与他们在荒墓中看到的那座墓碑上分明写的是汉文。
“这让我想起一个传说,“南宫弈托起下巴思考状,“相传上古时期,有三苗之族,生性野蛮好战。帝位之让引起三苗首领不满,提出谏言异议,帝怒而杀之。有苗的苗人反叛,被流放入南海,自封为地,为姜国。而这瀛洲,据记载正好处于东南方海域。“
姜国?灼儿环顾四周,难道这里是姜国?她对这些上古传说并不知晓,手抚过圆柱还能隐约瞧见的雕花纹路。突然像触及至某个敏感开关,她的脑海快速闪过一段画面,被吓得一哆嗦,她忙收回手。
“怎么了?”南宫弈瞧见了她的异样。
“没,没什么……”灼儿匆匆走下圆坛,“我们赶紧找个落脚之地休整一番。”
虽然只是一刹那,但是她看清了画面中的场景分明就是这座圆坛,一阵不安涌上心头。
走上街道,眼前的尽是惨绝人寰的场景,血流成河已然干涸,很显然这里曾被惨忍地屠杀过。清风吹起一片尘埃,巷口回廊仿佛回荡着死灵孤魂。
灼儿只要一闭眼,便能想像这里漫天嘶叫、绯血四溅的场景。身体越发沉重,仿佛有万只怨灵牵扯住她的双脚,将她扯入漫无天日的地狱。她慢慢拾起地上的一个拨浪鼓,轻轻摇了摇,不知这拨浪鼓的小主人可还活着?内心不由地伤感,她的眼睫下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
她望着前方,目光空洞,喃喃自语:“这里……曾经应是个幸福安康的地方,究竟遭遇了什么?”
南宫弈有些讶然地望向她,在他心中,灼儿一直是一个不择手段的无情之人,不像是会说这种话。
南宫灼儿,秘密实在太多,让人琢磨不透。
一些记忆即使埋藏心底却总有缺口,灼儿想起眼睁睁看着一个个死去的杨府家眷,有爱的又有恨的,可是人死后什么也没了,连同对他们的恨。
不经意间突然触到眼角的泪滴,一时错愕,她连忙掩饰地干笑,拿着拨浪鼓在南宫弈面前晃了晃,眼神来回闪躲,赶紧掩饰:“小时候我也很爱玩这个,所以……所以觉得好玩罢了。我可没有伤感或者同情,算了,还是别杵在这,赶紧找个地休息整一二。”
说罢疾步抢先走在了前头,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他们寻了个保存最完整的一座屋子,简单收拾了一番准备在此休整。医毒不分家,灼儿一路上采了好些草药,一直折腾着换药,伤势有所好转。他们在这地方已经待了半日,天空一直挂着血色泓月,不像黑夜又不像白日,若睡一觉下去,醒过来也不会知道自己睡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