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还是忍不住问,“你知不知道五毒童子?”
枕河问,“五毒童子?他是谁?”
李寻欢说,“他是苗疆极乐洞的用毒高手,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据说他身形矮小如幼童……”
枕河反应过来,“你认为我是五毒童子?”
李寻欢说,“我之前不确定,但现在肯定你不是。”他顿了一下,说道,“你一定出身大户人家,是个过惯好日子的人,也很会照顾人。”
他没说的是,和诗音给人的感觉有点像。
但无论哪一条,都跟五毒童子这种苗疆毒虫不沾边。
他解释道:“我原本被关外三凶暗算,有一根毒针扎进了我的背。是二凶卜浪的银荡针。”
枕河暗暗对作者的恶趣味翻了个白眼。
李寻欢接着说,“这针上的毒,据说是来自五毒童子。卜浪曾经去过苗疆,他第一次做案子便是在云南,随后才逃到关外去。他用的毒很特别,中毒的人身体会缩成一团。和五毒童子的水晶骷髅有些像。我当时便已削了一块肉,但再怎么运功,少说也得半个月才能把余毒清理干净,但是现在这毒却无影无踪……”
“梅二先生擅长治外伤,却不以解毒闻名。”李寻欢看着枕河道,“这个江湖上,能解五毒童子的毒的人,实在是不多。”
枕河笑了。她道,“这毒或许原本很厉害。但至少已经放了十年了。一碗饭放十年是什么样子,毒放十年就是什么样子。早就馊了。”
李寻欢奇道,“毒也会坏吗?”
枕河回答。“也不是。从动物身上、植物身上来的就容易坏。这是一种蛇毒,最毒的时候就是从蛇牙里出来的那一刻,如果你被蛇咬了一口,我也没把握能来得及救。不过这蛇毒保质期……禁不得时间,而且只能对伤口有用,人吃下去最多上吐下泻。算不得什么一流。”
李寻欢动容道,“什么是一流的毒?”
枕河眨眨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李寻欢微微一笑——这实在是一个很有趣的孩子。
有趣的孩子漫不经心地问,“五毒童子,听着不像什么好人呐。”
李寻欢苦笑一声,说道,“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人,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但是他接赏金鲨人,从未失手,他曾在山西毒鲨了一门豪商,家里五十六人死的时候还做着平常的活计,有的甚至面带微笑。”
他素来包容,但说到这阴险毒辣的五毒童子,显然也极为不喜。
枕河问,“如果你遇上五毒童子,有多大把握能鲨了他?”
李寻欢问道,“你要鲨他?”
枕河问,“为什么不能鲨?”
李寻欢肃容,“你还小,不知道鲨人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枕河的脑袋枕着她堆叠的手掌。她睡在这细细的衣带上,面目朝着陈旧的房梁,看着一只蜘蛛正在吐丝结网。
她淡淡的说,“如果我去告官,官府能判了五毒童子的千刀万剐,自然不用我鲨。可此间事,民不敢咎,官不敢管。若是江湖事,江湖了,那死了的一家五十六人,又有几个会武功?”
李寻欢一时无言。
他辞官入江湖数年,自然知道这是实话。
官府和江湖仿佛是两个没有交集的世界,御史参他“结交江湖匪类”,但江湖匪类鲨了人,却很少有人报官,因为官府也没有心思管。
实在是江湖鲨人不需要什么理由,全凭喜恶,弱肉强食,武功高的鲨了武功低的便是天经地义,若有家人的自会想方设法寻仇,今日你鲨我爹,明日我灭你全家,大家都默认这么干。若跳出来一个人说你鲨了我爹,我要报官抓你的,那便要被开除江湖籍,列入鄙视链底端的。
枕河没有理会他的沉默,自顾自地说,“再过百余里,就是梅大先生的住处,我会把梅师父放到那里去。”
她转身侧卧,明亮的眼睛看着李寻欢,道,“李探花,别犹犹豫豫的,你不动手我动手,我可不想让他活到能再鲨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