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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群已经快要跑过客楼了。但训练者能感觉到它们明显开始放慢了脚步,方才那点微弱的火光似乎引起了它们的警觉。他目光转向狼王,它就在狼群前半排的位置,身边跟着几只同样体型庞大的头狼。然后,他看到了狼王背部那曾经被火棍灼烧后又用药愈合的疤痕。
同伴微微抬起弩,再次瞄准那几块麻布。
“那不是我们的任务。”
训练者警告道:“你已经失手一次了。叶少主并非独自一人,还有不少势力在暗中协助她。如果你再失手一次,我们被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发现,到时大家都会陷入麻烦。这不是争抢功劳的时候。如果这计划失败了,你和我最终要么成为狼群的食物,要么就会成为剩下那些人泄愤的活靶子。”
罩着斗篷的同伴犹豫了一下,然后熄灭箭上的火,叹了口气,“知道了。我会听世子的命令的。我们就在这里负责支援下面那些人,如果他们受到威胁,我们就用这个帮他们铲除掉那些威胁,”他晃了晃手中的弩,转过头,“对吧——”
鲜血浇了他半脸。
但他最先感受到的并非是来自同伴尚有余温的血,而是从同伴背后当胸穿出的刀。紧接着,那刀骤然回撤,在血线喷出的间隙里,训练者本能抬臂,却在扣动木弩的瞬间被削断了胳膊。
他叫了一声,仓促后退。
宴离淮跨过同伴的尸体,抬手蹭了下脸上的划痕。训练者试图用左手抽出佩剑——
他突然睁大眼睛,下意识捂住脖子,但鲜血转瞬就浸透了前领。他茫然地侧过眸,看向楼下刚从客楼侧方赶来的同伴,他们正背对着绿洲客楼,背对着他,对付眼前那只尸狼。
宴离淮俯下身,捡起那断手紧握的弩。
下一刻,训练者整个人极速下坠。
。
尸狼重重倒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之前在客楼侧方燃起的那道火圈已经熄灭了,只剩下几处被烧焦的尸堆冒着缕缕白烟。那些徘徊在客楼前方的尸狼听见了同伴的叫声,警惕地望向那些训练者,接着转身朝着这边靠近,然而刚走没几步,又被白烟中突然射来的短箭生生拦住了脚步。
被烧毁的客楼侧下方。架着弩的训练者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远处坠楼的训练者,那鲜红的血水仍在他身下缓缓流淌。屋顶那边已经出事了。训练者刚要抬头,却被旁边人按住了肩膀,“别管他们了。无论那人是谁,一时半会也没办法从屋顶下来。狼群马上就过来了,先做你该做的——”
一阵冷风从侧后方急遽袭来。
旁边人顺势抢过弩,转身扣动扳片。短箭嗖地擦过黑衣人的肩膀。黑衣人眉头微皱,速度却不减,直直朝拿着弩的那人抡刀劈去。
旁边人果断把木弩扔给了训练者,在架刀格挡时看了眼旁边黑漆漆的客楼。昏黄的日光下,他依稀能看到那被烧毁的窗框后迅速闪过几道黑影。他咬牙喊道:“——快走,去做你的事!”
训练者来不及点头,避开那几个从半塌的二楼滑下来的黑衣人,朝着百步外堆放火油桶的墙角跑去。他仓促点燃箭头,试图瞄准那些火油,但前面都是与尸狼厮杀的同伴,人影混乱不清。他看了眼腰侧只剩四支短箭的箭袋,低骂了一句——
另一支燃着火星的箭从他侧方不远处陡然射出。与此同时,一把短刀自前方打着旋从半空飞过,直接弹开了那支短箭,又因此偏离方向,割伤了射箭人的上臂。
训练者怔了一瞬,下意识侧头,只见叶星已经朝着那人疾冲而去,她侧身翻上尸堆,在腾空的瞬间抬腿扫向那人的脖颈。
那人手臂带伤,在格挡时根本承受不了巨力,直接被甩在了地上。叶星捡起他尚未来得及拔出的刀,挡住从旁边扑来的另一人。
训练者看着这一幕——没由来的,他抬手罩上了兜帽,试图以此来掩藏什么。随后,他看到另一个同伴悄然靠近那边,拿起被扔在地上的弩,刚掏出火折子,就被从天而降的短箭射穿了脑袋。
训练者悚然抬头,同时把弩藏在了斗篷下。
。
“……什么啊。”
宴离淮单膝跪在屋顶边缘,装填着短箭,说:“只带了五支箭就敢上来给别人打掩护,难不成你们是什么死士吗?”
没有任何人回应他。屋顶上只有一只断手和两三具倒在血泊里的尸体。
他架起弩,再次瞄准地面那些人。忽然间,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脆响。那是瓦片被碰动的声音。
秦左费力地爬上屋顶,不经意间一抬头,就见对面正架着一把弩对着自己。他身体一僵,顾不上自己半趴的姿势有多滑稽,连忙抬起手,跪在瓦片上,大声道:“——老老老、老板,自己人,自己人!”
他看着宴离淮那满脸鲜血的样子,那眼底的笑意已然消失不见。他又看了看旁边不知是谁的断手,心下莫名一惊,连忙解释道:“北漠商队的人也在这,苏合,就是那个大块头!哦对了,”他指向身后屋檐,“还有,还有图坤也在这,他受伤严重,失血过多……但、但好在还活着!”
宴离淮转过身,没再理他们,继续用弩瞄着下方,试图在那一群混乱的身影当中寻找另外几个同样拿着弓弩的人。
狼群的声音和瓦片不断被踩压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转瞬又被屋顶呼呼的风声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