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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离淮把下巴轻轻搭在她的头顶上,说:“……还记得在客栈时,我昏倒前对你说过的话吗?”
“你想让我放下这一切,独自离开这里。”叶星声音有些闷,“我差一点就这么做了。”
宴离淮说:“其实那不是真话。”
叶星感觉到左手始终握着的梅枝被人抽走。她稍稍抬起头,一缕阳光照进她如同被蒙了层薄雾似的瞳孔。
宴离淮道:“其实我想对你说的话是——”
叶星勾住宴离淮的后颈,将人稍稍下压,然后吻了上去。
(正文完)
第210章番外
“……放弃我吧。”
那是宴离淮在“临死前”对叶星说过的话,也是他的真心话。
放弃他,放弃这座客栈里的所有人,北漠商队也好,还是一直追随她的龙潭镖局也罢,如果她和沉洛约定过要带龙潭镖局摆脱世子的话……她已经做得足够多了,并且也做到了。她不应该再被过去的人缠住手脚。
所以就这样放下这一切吧。离这里远远的,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哪怕她会忘记他也无妨。只要她能过得自由,这就足够了。
他深切地这么想着,以至当他真正面临自己的死亡时,也未曾感到过一丝一毫的恐惧和遗憾。
他做到了。
逃离了那段糟糕的阴影,终于能够为阿娘报仇;曾经他想要保护却无能为力的人如今就站在他面前,那具躺在他怀中变得冰冷的尸体也不过只是记忆中某个令他痛苦,却永远也不会重演的噩梦。
而最后,那些记忆也将会随着他的生命一同消逝。
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更不会留下任何值得纪念的信物。就像烧毁客楼的那几场大火,就像在半空浮荡的灰烬,就像——
宴离淮抬起手,感受着凉风轻轻拂过掌心。
“这里的房间都很空旷。”叶星走在前面,靴底踩进雪中,说:“院落之间也相隔一些距离。周围用木栏围成了几个小花坛,但里面除了土堆以外什么也没有。池塘也早就干涸了。或者说,从它建成开始,就从未注水过。这里的一切都是新的,最开始,甚至有的房间连床榻都没有。”
宴离淮瞧了眼周围。
距他醒来那日算起,已经过去十天了。
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甚至药血造成的伤口才刚刚结痂不久。
按常理说,他理应像之前昏迷那样一直躺在床上,屋子里尽量不要吹进冷风,更不要让自己累到,直到身体彻底适应药血为止。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昏倒,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身体将再面临一次重击。
他当然知道这一点,甚至不需要陈晔特别提醒,他就自己老老实实待在了屋子里,每日喝药,吃完那些特定送来的饭食,偶尔会试着活动一下,但绝不会做那些会伤害身体的事。
毕竟,这是好不容易得来的第二次机会——能够和叶星一直生活下去的机会。他当然要养好身体,不是吗?
待在屋子里的日子并不觉得烦闷,因为叶星总是会来陪他。但大部分时间,叶星只是待在他身边睡上一觉,有的时候还会和他下下棋,聊聊她下山这一个月都做了什么。然而大多数时候,两人连半局都还没到,就有一群人因为山上山下各种琐事来找叶星。叶星也不得不去处理。
宴离淮忽然觉得养病的日子也不是那么有意思了。但他又没理由拖着个还未痊愈的身体跟在叶星身后,他又不是那些事事都要麻烦叶星的训练者。况且,让叶星费神的事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让她担心自己的身体。
于是,他只能继续忍着,专心养着身体,顺便等待叶星过来。那些闷闷无聊的日子里,他忽然想到了皇宫。如今自己就像是那些待在后宫无法随意走动的嫔妃,每日最大的愿望就是期盼皇帝今天能来这里坐坐。
哪怕只有一小会儿。
但好在这些日子并非没有尽头,他终于找到了能让自己出来的合理理由——除夕。
而此时此刻,阳光还算温暖的午后,他就站在石板路上,跟在叶星身后,身上穿着前不久他特意选出来的黑色锦袍,衣摆绣着银色的骨花。周围就如叶星所说的那样,一片崭新的痕迹,那些木栏和支撑屋檐的木柱上甚至都没有什么划痕。不远处,几只穿着小袄的狗踩着雪钻进花坛里,在覆了层薄雪的土堆上打滚,接着又被沈玉一个个提了起来,抱进木箱里,往贺兰图宅院的方向走去。
他伸出手,摸了下路边那座石灯,“……我想着的是,如果你不想要它的话,可以把它卖上一个好价钱。江湖上有很多小流派想要一个安身的地方,这里对他们来说是个绝佳之处:避世,安全,景色好,也没有任何人生活过的痕迹。他们可以在这里重新生活,亦或是大展宏图。”
叶星知道这并不算是真话。
她了解宴离淮。即便宴离淮想到了他们最终会变卖这座府邸,但事先也一定会留下他的“痕迹”——或许是花坛里几朵颜色素淡却引人注目的花;或许是踩上台阶后某棵正在盛放的梅花树,而树上则绑着各种装饰用的绸带,说不定那带子下面还会挂着几个木牌,上面写着一些不算直白但还是会让人觉得肉麻的话。
又或是打开衣柜的一瞬间,她发现里面不再只是清一色的黑色劲装——也许还会有黑色,只不过造工和样式要繁复精细得多。当她伸出手去拿起衣裳的一瞬间,会发现从中掉落出来一封信。那是几年前他来到这里时写给她的,而它的使命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让叶星更加刻骨铭心地记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