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糖会碍了药效,阿泠舍得让你吃苦的?”君竹从袖中掏出个青瓷瓶拧开,悉数倒入黑褐的药汁,“幸好我一直随身带着。就知道,你迟早用得着这个。”
“这是什么?”
“桂花蜜。”君竹道,“蘸了血,能保持的时日长些。”
“血?哪儿来的血?”沐言欢突觉心惊肉跳,有了不祥的预感。
“当然是我的血。”君竹仔细搅着调羹,“听阿泠说,你从小就习惯这味道。再难吃再苦的东西,蘸了这带血的桂花蜜,入口比糖还甜。”
如遭雷击,沐言欢呆呆坐在榻上。
君竹手中的调羹一勺勺喂到自己唇间,他只知麻木吞下,竟连味道都浑然不觉。
原来……原来从小每日被阿泠哄着吃的红豆饼、桂花糕,竟然一直掺着君竹的血?!
难怪他一直觉得蹊跷,为何出了皇宫,外头卖的点心糖水再好,也不及宫里的半分美味!
抵住君竹的手,沐言欢再觉难以下咽。
他哪里知道,若不是从三岁起便吃君竹的血,自己恐活不过十岁。
“又闹什么脾气?再不吃,这药就凉……”
君竹话音未落,已被沐言欢抱了个满怀。
他浑身发抖,竭力忍着哭泣,“是谁逼你这么做的?”
“没人逼迫我。”君竹淡淡道,“我和你说过,小时候爹爹每三个月就要给我放一次血。现在想来,也许——”
是沐凌轩?当今那位高高在上、暴虐之名远扬的暴君?
他为了沈云景,十几年间杀了不知多少人。而为了治愈自己和沈云景的独子,如此对待一个罪臣之子,又算得了什么?
“你现在,还在这么做吗?”咬牙切齿间,沐言欢又一阵紧张。
“当然没了。”君竹抚着他背后散下的长发安抚,“所以我要感激沈爹爹啊。若不是他在我七岁时接我入宫,将我当做亲生孩子照顾……”
你万般感激的人,恰恰是一直残害你、逼迫你放血的人啊!
君竹这一世,还是这么善良、单纯。只觉心疼得要碎了,沐言欢一抹眼泪,抱得他更紧了。
“对不起,我都忘了自己生着病。”他又恋恋不舍松开对方,“你一路照看我和惜哥哥,太辛苦了,赶紧回去歇着。明儿个还要一起进宫,去看爹爹呢!”
提到去看沈云景,沐言欢的脸上终于又满是激动和欣喜。
“病成这样,如何能去看沈爹爹?陛下见了也定不会依!”君竹道,“明日,你就称病不出。我去面圣即可。”
去见沐凌轩,并不是简单的父子相逢。及时将渝州贪墨案悉数禀报,才是当务之急。沐言欢本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还不如君竹单独禀报。这一点,君竹的考量并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