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容往后踉跄了半步,但没有还手,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而去。liang
却在出监牢之前的一刻停下来,声音轻缓:“等我找到了我想找的真相,如果可以,我会把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
凤歌怔住,视线随着她的身影移动,忽然又醒过神来,抓起桌上的粗陶茶杯,狠狠地朝那背影掷去:“我不要你的同情。”
并未砸中席容,可碰在墙上的碎裂声仍在她心中绽开,如一朵颓然而落得水花。这一刻她忽然觉得难过,为自己,也为凤歌。她们都不过是这乱世中漂泊的浮萍,谁也不比谁可怜,谁也不比谁幸运。一个执着于寻找真相,一个执着于逃避现实。谁都做不到放下,所以自困于无边苦海,永不得解脱。
当她走出天牢,看向星空,眼中有沁凉的湿意。她忽然在想,若是那一夜她没有听见那些秘密,该多好。一辈子任由彦祖骗住自己,留在他身边,依赖他的怀抱,只单单纯纯地守着谎言中的幸福。
那样也就不必打扰凤歌的生活,她可以永葆与生俱来的荣光,至少幻梦的表面能保持完整,不被彻底打碎。
她沉沉地叹出一口气,背后响起了映儿的声音:“陛下,您出来了啊?”
忙收敛了情绪,她点了点头:“走吧。”
两个人在夜色中沉默地前行,许久,映儿挪到她身边,小心地说:“陛下您好像……不高兴?”
席容笑笑:“没有。”
“我刚才……听见您叹气了。”映儿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睛,声音胆怯,却又锲而不舍。
席容的眼中有丝怅然:“人总会有叹气的时候。”
映儿歪着头:“叹气一般是因为忧虑,后悔或是思念,陛下是为了什么呢?”
席容一怔,她说的原因似乎都有几分。但一切情绪她都不能对外所道,只将眼神投注于前方的路,轻声说:“走快些吧,已经很晚了,早点回骈歇息。”
“是。”映儿没有再追问,眼中却滑过一丝不知名的光芒……
席容去天牢再探凤歌的事自然很快传到了冯绍的耳中,他在次日夜里,便又去了一次。到的时候已近二更,却见凤歌仍抱膝坐在床上,并未睡觉。甚至直到牢门打开的一刻,她才意识到有人来
了,茫然抬头望他。那一刻她迷惘无助的眼神让他心中一刺,走到跟前,放柔了声音:“你在做什么,怎么还没睡?”
“冯绍,我到底是谁?”她呐呐地问。
冯绍愣住,随后握紧她的肩膀,和她对视:“她对你说了什么?”
“她说她的母亲也叫兰惜蕊。”凤歌惨然一笑。昨日席容走后,她强撑的骄傲就彻底崩溃。
兰惜蕊,兰惜蕊,兰惜蕊……这名字如同魔咒,困扰得她寐不成眠,食不下咽。她告诉席容绝无可能。却又在心中极度恐慌,那种可能性。如果,如果那个猜测是真的……
“不要胡思乱想。”冯绍看着她眼中的惊惶,出言制止。
“冯绍你告诉我,不是真的,对不对?她弄错了,有人在骗她,是不是?”她抓着冯绍的衣襟摇晃。
冯绍在那一刻,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随后将她捆进怀里:“对,不是真的,她弄错了。”
凤歌身体的颤抖终于慢慢止住,蜷缩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半响,她喃喃地说:“你杀了她好不好?我讨厌她……”她不敢说自己心中比讨厌更深一层的是害怕……害怕席容将要揭露的秘密,自己承受不了。
冯绍抿紧了唇不语,心中却因她这句话引发了波澜。他近来已经越来越后悔那一日他在朝堂上的选择。只是硬忍着,还未动杀机。可现在的席容的确让他快要忍无可忍。他或许真的该给她最后一次警告……
接下来的几天,格外平静,无论是宫内还是在朝堂之上。
冯绍再未提出任何尖锐的谏议,或者针对冯野,对其他人的进言也极为温和,睁只眼闭只眼地放过。他似乎真的接受席容是女皇,而自己不是摄政王的事实了。
其余群臣本来对于这个突然回返的女皇心中仍有疑虑,但近日她在朝堂上的表现,的确可圈可点,如今连冯绍都已如此服从听话,他们自然也再无抗拒之心。于是乎,朝堂上看起来一团和气。
但席容却觉得这气氛并不寻常。那日在先皇书房冯绍对自己的不满如此鲜明,怎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便消融?越平静的海面往往隐藏着越汹涌的暗流。他装,她便也装,同样平静,以不变而应万变。
果然,在某个月黑风高之夜,帝都再发血案——两朝老臣李成裕死于书房之中,头顶正中央竖直插着一柄利剑,如同预示着天赐的惩罚。而这李成裕,正是席容登位之后兴起的中立保皇派的重要领头人物。这分明是示威。
当消息在早朝上炸开,中立派的其他人在义愤填膺的同时,也在观望席容的态度。若是她此次息事宁人,那么这个女皇依然是扶不起的阿斗,不保也罢。
冯野也为席容担忧,怕这一次的事件会毁掉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