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席容在冷眼旁观所有人的表情,最后定在冯绍脸上。他的戏倒是演得精致,眼神一如其他人般痛惜,毫无破绽。他甚至还带头恳请席容查明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
席容并未急着开口,而是静静地与他对视。
最初时冯绍的眼中还保持悲伤,可时间久了,席容仍是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一丝嘲讽。
她也在此刻开口,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此次李大人的凶案,倒是与以往幽冥卫的手法不同。”
众人皆愕,这还是玉阶之上的人第一次主动提及幽冥卫。以往即使下面的人颇多猜测,上方的主子都是含糊其辞一笔带过。
冯绍也在此刻快速的垂下眼睑。他也同样未想到席容竟会如此直白不加掩饰。
幽冥卫本应是殿堂之上最禁忌的话题。
“据闻幽冥卫犯案,大多是全家灭门,此次却是只诛杀了李大人,甚为蹊跷。”席容悠悠道来,却有暗刃割心,她又忆起了那惨痛的一夜,划在冯绍脸上的眸光,更为锐利。
中立派胆大的人担心她如此说是为幽冥卫脱罪,站出来直谏:“请陛下详查此案,不仅是为李大人雪恨,也是安抚忠臣惶惶之心。”
“这是自然。”席容点头,随即微微抬起下巴:“冯绍冯野二位王爷,朕知道你们日常事务繁重,但能者多劳,此案朕还是要拜托二位,务必给李大人之遗属一个公正清明的交代。”
某些臣子的眼底又见忿然,觉得席容让冯家兄弟查案,无非是有心包庇。
席容并未解释,照例退朝先行离去。
群臣陆续散尽,冯野也默然离开,冯绍随后跟上。两人并肩前行,附近的人,自动退避了老远
。
“大哥觉得此案该从何查起?”冯绍微微一笑,问道。
冯野并未做声,只抬起叟,瞟了瞟人,便又转开了目光。
“养虎为患。”冯绍说这个词时,声音轻,但语气重:“我早说过,她迟早有一天会将冯家踩在脚下。”这一次他不说“你我”,只说“冯家”,表明他们之间共同的利益。
冯野沉默了半响,吐出一句话:“或许这是我们欠她的。”
“欠她的情要用江山来还吗?”冯绍挑眉反问:“父王一生劳碌,就为了你拿江山来换美人一笑?”
冯野的眼神顿时一跳,他对父亲总还是存了愧疚,毕竟辜负了其遗愿。但他对席容太无奈,有些事他怎么都不能说,可看着她深陷险境,却又担心。
冯绍现在已经出手,这次是李成裕,或许下一次就轮到她本人……
“别伤了她。”冯野声音低沉。
冯绍的眼神微微一滞:“我也不想。”若是别人,他根本不会给这次警告的机会。只因是她,他才没直接动手。她不能怪他,登上那个宝座便是他此生的使命,他必须做到。若她还是那个不问世事的容忍,他会一辈子将她放在心底最深处珍藏。可她却偏要屡屡挑战他的底线,让他不得不将她从心里硬逼出来,逼到自己的对立面。他回头望着巍然屹立的凤御宫,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此时的席容正坐在内室的床边怔神。她不是不明白冯绍给自己的警告。再接下来就应该是她了吧,她苦笑。
“?y,t陛下,用点心吧,你早膳都没吃。”映儿的声音脆生生地在门口响起。
的确,因为李成裕被杀一事,她连早膳都没来得及吃,便直接上朝。想起那个老臣,她不禁唏嘘。本已是古稀之年,却不得善终。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心中难免愧疚。“备马出宫。”她下令。
映儿怔了怔,将糕点放到桌上,前去准备。
席容却毫无胃口,只略整仪容,便去了外厅。
如月方才已从映儿处得知席容要出宫,此刻忙迎上来,却又不好明摆着打探,只能讪讪地说今日风大,不宜出门。
席容未多加理会,只摆了摆手。
“陛下,去哪儿?”上了马车,映儿问道。
“李成裕李大人家。”席容回答,伴随着一声沉叹。
映儿掀开帘子转告了车夫,又缩回来,坐在一角,小心地观察席容的神色,没有多加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