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蜡烛,红色的布幔,红色的大床……一切都摆放地那么整齐,正像是新房该有的模样。
而作为新郎的少年躺在双人的大床上,衣衫半解,就像是睡着了——他的脸色苍白,眉头皱起好像陷入了不可解的噩梦之中,即便是在睡梦中也很不安稳。
盗帅瞬间有了心痛的感觉。
进入沙漠以来,他首次知晓了自己的无能——席卷天地的黄沙,昼夜极热和极冷的气温,茫茫一片中的路径……骆驼食水是姬冰雁准备的,和人打交道交给小潘,辨别方向则是石驼的长项……在武林中被传得几近神话的香帅,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瞧着人事不知的少年,拳头不知不觉地紧握……甚至,连南宫灵都保护不了。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倒在自己面前了。
调息完毕的姬冰雁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视线游移,楚留香这才瞧见地上的酒杯以及……女尸。即便面目浮肿,经验丰富的盗帅还是能够瞧出这女人在活着的时候只怕也丑的吓人,就在他疑惑与女尸的身份时,追着他而来的琵琶公主一声“姐姐!”的尖叫为他解开了疑惑。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胡铁花当然不可能还睡得着。
还是那遍布兽皮的精致帐篷,四人围成一圈坐着,面上的表情都有些严肃。
南宫灵醒来听了事情经过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此时才犹豫着缓缓道:“我遇到的新娘子比琵琶公主要美丽十倍。”
楚留香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动容道:“莫非是石观音?”
南宫灵苦笑着点了点头。
楚留香心里也很苦。
石观音成名尚早,楚留香他们只听说过关于她的传言,而传言多有不实与夸大,并不能作为判断的依据。不能力敌便要智取,而智取的前提在于人心。
以南宫灵的解药为要挟让他们来到这绿洲,不久又留信让他们离开……这本已经匪夷所思,如今,他却是更想不明白石观音的心思了——普天之下,又有哪个母亲,会作为新娘子进自己儿子的洞房?
夜色已深,楚留香带着这许多疑问躺在床上,却是很快入眠——老江湖并不会像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一般无法入睡,他们清楚地知道充足的休息之后才有充足的精力会应对可能发生的一切,所谓养精蓄锐,以逸待劳。
但他们也都睡得很浅。
所以姬冰雁跟出去的时候,他是知道的。
若要用一个词来概括姬冰雁的性子,莫过于面冷心热。他面上虽不显,楚留香却知道他肯定对自己被点倒在南宫灵新房外一事有些郁结,暗自提高了警惕,因此方才听到刀剑之声,他才是第一个出去的。
轻轻叹了口气,楚留香起床披上外衣,在一片黑暗中摸到门口,沿着姬冰雁留下的痕迹追了上去。
香帅的轻功自是不凡,远远瞧去就像是一只飞掠的燕子。但饶是如此,他也奔出了一两里路,及至天色蒙蒙亮之时才瞧见了苦斗着的两人——一个是姬冰雁,另一个却是一点红。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这是双冷得像冰一样的眼睛,狠得像狼,清澈得似山巅的积雪,坚定得像是积雪的山峰。你很难想象一个杀手有如此清澈而坚定的眼神,楚留香却知道一点红本就是个简单的人,他虽然不懂世俗的人情世故,却一直忠于自己的道。
而且对朋友也很讲义气。
瞧着眼前沉默着的男人,楚留香眼中也染上温暖的笑意。
两方既然相见,对质之下,自然知道一点红正是被无花叫来的。如今他们已经知道龟兹王叛国的阴谋中,有汉人参与其间,这汉人叫吴菊轩,一点红见过一次,只觉得他獐头鼠目,满脸讨厌相。
吴菊轩,无花,这两个人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正午,骄阳万里。
沙漠里热的简直要烧起来,一点红依然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
他的手上拉着两条绳子,将另外两个人像拉狗似的拉着走,被绳子困住的这两个人,长得都很不高明,一个是驼子,一个是麻子——正是易容后的楚留香和姬冰雁。
得知一点红与对方相约碰头之处就在半天风的“沙漠客栈”后,他们为了刺探对方虚实,为了不让对方起疑,竟扮成一点红的俘虏,和他一道去见“雇主”。
怪石犬牙交错,客栈居于其中,成易守难攻之势,在如此的阳光下也依然不免阴森之意。
居者不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楚留香和姬冰雁既然来了,就不会后悔。
……但香帅很快就后悔了。
即便是门里就站着石观音,也不能让他如此失色——但里面却是南宫灵。
宝蓝色衣衫的少年端端正正地坐在凳子上,把玩着桌子上的茶壶——桌子上还有茶叶,茶杯等一系列茶具。阴沉的室内仿佛也有恰到好处的阳光洒在此间,少年极缓慢而优雅地沏茶、倒茶、品茶,广袖卷起,动作隐有出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