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儿媳妇分了火,现在家中的这个老伴也不像年轻时候那样听他的话,甚至他若是不如她的意,她还要伸手去挠他,唉,这人老了老了,莫说享福了,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说,家中的儿孙对他也不甚亲近,想到从前他自己在爹娘面前毕恭毕敬的模样,他不禁又是叹了一口气。
“凌峰啊,你以后劝劝你媳妇,这孩子能干,心肠不坏,就是主意大了点。”等林凤仙走后,夏老爷子又忍不住同夏凌峰说道。
“爹,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还像以往那样,多出去会会友,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夏凌峰也答了一句。
“难道你也在怪我?”夏老爷子听到夏凌峰这话,终于回过了味来,这是家人对他老是出门玩耍有意见了?
“我没有怪您,若不是您,我如今还不知道流落在哪里呢。”夏凌峰一脸平静,道:“我只是觉得您不适合管家,您就是个逍遥自在仙,不适合搅和到家中这些油盐酱醋茶中的琐碎小事来。”
“唉……”夏老爷子又是叹了一口气,也没再说些什么了。
这一日,他坐在窗前,发了半天愣,决定明天不再出去玩了,这段日子,他就好好的待在家中,陪陪家人,逗逗孩子。
可是第二日,他的一个好友来家中找他,他没忍住,又出去了。
他出门时,经过走廊看了林凤仙一眼,林凤仙正在走廊上的灶上烧火,瞧见他出去,便含笑同他答了个招呼,叮嘱他晚上早些回来,天躁多喝点茶水,他只觉得老脸有些烧的慌,点了下头,就跟着朋友出门去了。
这样秋高气爽的好天气怎么可能束缚得住夏老爷子呢?也只有那春夏之交的雨季,才能够让他暂停脚步,待在家吧。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对于夏老爷子,林凤仙没说好说的,他既然选择了这一种活法,便不要想着再插手家中的事,尤其是不要来找她的事,别的都随他去。
这几日,林凤仙在忙着造纸的事情,几个月前,她曾在山上砍了一大捆竹子,泡在村中废弃的水塘里,如今这竹子该泡好了,是时候拉出来造纸了。
正好这段时间她也没什么事情做,来造纸玩,倒是也不错。
将那竹子从池塘拉了出来,泡了这么久,竹子已经很软了,接下来,林凤仙便要将它们锤打成浆,这一步可是力气活,她找方氏要了家中舂米的桶,捶了许久,这一堆竹子才做完了三分之一。
夏凌峰打猎回来,见到她这样辛苦,便过来帮她的忙,林凤仙便将这事情交给了他了,她自己则是托人做了几个四方的大盆,打算用来处理纸浆。
夏老爷子见到她这几天都在做这样古怪的事情,便问她在干嘛,得知她要造纸之后,他倒是兴致勃勃的要参与进来。
不但他要参与进来,他还叫了一个他的同窗来,这同窗姓季,单名一个远,字大白,也是一位老童生,他少时家中贫寒,曾有过造纸的经验,林凤仙一听,欣喜不已,便将这造纸的事交给这两位老人了,自己则是在一旁打下手。
造纸的过程跟书上记载的一样,跟她想的也差不多,不过是一些细节,有些微不同,林凤仙一边看着,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比如说她在山中采来洁白的兰花花瓣,捣碎跟这些纸浆糅合在一块,她想着这样做出来的纸张,或许能有香气。
她这个建议得到了季大白的支持,兰是花中君子,两个老人都是读书人,对兰花很是喜爱,便跟两个孩子一样鼓捣了起来。
好容易将做到了最后一步,荡起了纸浆,就等着纸张晒干了,两个老人这会儿却是争论了起来,夏老爷子说要放太阳底下晒,容易干,季先生则是说放太阳底下晒纸张会发黄。
看着两人如同一个孩童一般争论不休的样子,林凤仙也是觉得好笑,便提议将一半的纸张放太阳底下晒,一半的纸张放通风阴凉的地方阴干。
两人觉得这主意不错,欣然同意。
过了两日,纸张终于晾好了,果然在太阳底下的纸张有些发黄,在阴凉处阴干的纸张则是洁白如雪。
“你瞧瞧我做的纸张,多么白啊,这纸张,比起店里那上等的宣纸也差不到哪里去了。”季大白抚摸着自己做的纸张,一脸满足的说道。
“我做的纸张,带着一点点阳光的黄,好像一位历经了时光洗礼的老人,哎,我这纸张正适合我这种老人使用。”夏云生也是满脸得意。
林凤仙见到两人又要吵闹起来,便道:“我觉得这两种纸张都很不错,众口难调,有喜欢带有年代感的纸张,有喜欢洁白如雪的纸张,不过你们就不觉得,添加了兰花花瓣之后,这纸张变得很幽香雅致吗?”
“对对对,很好,幽香雅致。”两个老人听到林凤仙的话后,相视一笑,季大白说道:“还是你这个儿媳妇厉害,想法多,她这第一次鼓捣出来的纸张,比我从前做的纸张要好多了。”
“你以前做的也不错,没有你的帮助,她哪能够做出这么好的纸张来。”夏老爷子谦虚回道,但看到他那一脸的笑,就知道他也是极为高兴的。
两人互相吹捧了一会儿,林凤仙早就进屋准备起午饭来,这几日,季大白先生便住在夏家,林凤仙便也在上房吃喝,于是做饭的任务自然便落到她的身上了。
对于林凤仙的厨艺,季大白也是赞不绝口,道:“你这个丫头,人聪明,做的饭菜也如此美味,我那傻侄子能够娶到你,可真是他的福气。”
“我做的不过就是寻常的家常菜罢了,可当不起季先生的夸赞。”林凤仙谦虚道。
她对自己的厨艺有自知之明,若是说她做的多美味,那倒还真是谈不上,不过就是做饭的时候用了心,又舍得放油,再加上这时下食材好,做出来的饭菜味道自然便也差不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