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把它送回去吧,”我悉心地劝他听话,“九倾,我就帮你看门,真的,我不会进去,只是帮你望风。”
“现在不能再去,有人守祠堂。”九倾有些结巴地再三强调,“夜里也守,还有狗,四条大、大狗。”
“没办法还回去,至少现在不行。”最终,他把头摇了又摇,坚决地抵住我的劝解。
记起来了,再过几天就是南城家一年一度的家族聚会,祠堂内会摆满各种贵重物资,自然比平时更加戒备森严,在这种档口溜进去无疑是个不明智的决定。
我只得放开九倾,目送他谨慎地避开灯光,翻上墙头消失在自家大院里。南城家主临睡前必会去末子的房内看上一看,如果又被发现半夜三更溜出家门,九倾可能真的要挨揍了。
憋着满腔的沮丧,顺着记忆拐入回家的村道,我的手里还拎着那只令人意外的生日礼物。
南城九倾在素菁十六岁生日时,竟送给她一只祭魂罐?好么不可思议的礼物。
我撒开腿奔回自家所住的宅邸,没有惊醒任何人,摸进自己的房间躺上了床。
但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像条被煎烤的鱼,鼻腔里
充斥各种不明出处的气味,最难以摆脱的就是一种甜腻到让胃往喉头倒酸水的血腥。
半梦半醒之中身下开始异痒,滚涌出一阵阵温暖的湿润,持续许久直到传来濡湿的凉意。血腥气已浓郁得像整个房间都浸在血的河流里。
我睁开眼将灯亮起,发现自己来了月事,淌了一床殷红刺目的血。血腥伴着身上的汗湿,拧结成一股股无形的绳索顽固地勒在气管上。
喘不过气来了,顾不得身上的湿嗒嗒,我赶紧趴到窗边使劲吞吐空气,回头看一眼血淋淋的床单,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女性的月事对封门村人来说似乎具有特殊的意义,从小被告之初潮来时必须尽快通知家里人。
但我不想顺从自己九姓十八氏的身份,只想尽快换掉污脏的床单,还得马上给自己冲个澡。
预想中的雷暴雨始终没来,夜风紧一阵慢一阵地刮。随着洞开的窗,有风轻柔地涌进屋,然后掀起一阵沙沙的异响,从轻微扩大成嗡嗡巨响,就像由尘土砾石组成的飓风正在形成,然后开始愤怒咆哮。
可问题是,屋内没有任何物体可供制造出这样诡异的声响。
我愣愣地再次回过头,看到床边卷扬起的一缕缕血红沙雾,它们越来越快地搅和在一起,正在形成一股奇特的强大吸力,将床上的血吸附成悬在半空中的倒圆锥体,像是由血液组成的水龙卷,古怪而狰狞地飘浮在那里。
感受到皮肤上传来的尖锐痛楚,我不敢挪动身体,把背部紧抵墙面,两手紧抓住窗棂。直觉不能让这股怪异的血风卷到,本能的警示强硬地让我背肌绷紧双腿弯蹲,做好了如果它卷过来就立即跳出窗去的准备。
而那条血污的床单竟然恢复了本色,染湿它的经血已化成一颗颗微小的血砾被全部聚拢在一起,以一种奇怪的形态兀自旋转着。
这场景既恐怖又
恶心,还有点可笑。
我差点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时,床下却传来一阵让我笑不起来的响声。被塞到床底下的青花纹祭魂罐似在对血风进行感应,咣咣咣的震响个不停,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血龙卷伴着这阵咣咣的吵闹又旋转了几秒,凭空消失了。货真价实的“凭空消失”,就是闭眼时它还在那里转,而睁开眼时已毫无踪迹。
屋内闷热如常,空气却尤其清爽,浓烈的血腥味跟着消散彻底,好似刚才只是一场荒唐的幻相。
我忍不住双手捂脸,整整蒙了好几分钟,才把心绪平复清明。
那算是站着做了一场梦,是梦游的一种吗?
低头看向身上血色斑斑的棉裙,而床单却干净得好像刚从晾衣架上收回来的。
我恍惚地靠近床,伸出根手指勾起被古怪的咒法光顾过的床单,把它贴向鼻子,果然没有闻到意料中的气味,只有些许自己的体味。
这种意外的“干净”,令人毛骨悚然。
我不敢再躺回去,从衣柜里翻出条干净的裙子换好,把脏衣扔到床下,正好盖在那只祭魂罐上。
蹲下身去摸向它,半弧状的罐盖触感冰凉细润,上印四个扭来扭去的符纹,我发现自己竟然能看得懂。
如果没认错的话应该是“浴魂血奠”或“浴血魂奠”之类的,
封盖塞得格外严实,拧了两把没有松得了分毫。
晃了晃它,里面有细微水声……那是?!
蓦然一惊双手一顿,罐子滑落一路跌下地,滚出去老远却依旧连个豁口都没有磕出。
我走过去将它拎起搁在床上,左手捏牢罐身右手掌住罐盖,卯足劲儿终于拧动了几圈。一方黄绸随着罐盖的提起而被揭开,一股浓烈的血腥疯狂地袭向脸部,像毒液冲刷过鼻腔,嘶嘶地要焚穿肺部。
然后,震惊地发现自己像块被烈火焚烧的冰块一样,整个人正在融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