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贵人,你这穿的是什么?内务府没有给你做朝服么?”章悠儿的语气神态在妃嫔面前往往不怒而威。
那本微微颤抖的女子此刻抖得更厉害了,她匍匐在地上,声音中带着粗粗的喘气,“嫔妾……嫔妾……”
章悠儿不屑地皱了皱眉,缓缓看向另一身穿深蓝色蟒纹朝服的女子,开口道:“季妃娘娘,这件事回头你处理了吧,但今日孙贵人就不要去重华门迎接皇太妃了。”语毕便由缘亦等左右簇拥着,往重华门而去。
众妃嫔亦起身相随,唯独留下那个几乎瘫软的孙贵人,皇后曾三令五申今日接驾必须庄重,自己却在节骨眼上找不到朝服,这样堂而皇之的得罪皇后,她连想也不敢想。但她不晓得从她身边走过的一群人中有一道得意的目光正射向自己,她也不晓得今日的灾难只因为博得了皇帝几声夸赞。
重华门广场前,妃嫔依序而立,神态端庄恭敬,身姿纹丝不动,静得只有风吹发髻上的钗环发出清脆的叮叮声,章悠儿立于最高处,眼光泰然眺望着远方,一排明黄的仪仗正步步靠近。她身上所显出的贵气与霸气,仿佛不是一个二十三岁的女子应当有的。
在一片宁静中,浩浩荡荡的仪仗终于逶迤而入,十二人抬的金顶凤辇缓缓停在了众人面前,这是太上皇的特许,特许皇太妃的仪仗视比皇后。
“皇太妃回宫!”一声高呼,凤辇内的茜宇柳眉微皱,她将迈出的步子,不晓得又要给这个离开了四年的皇宫带来怎样的变幻。
“恭迎皇太妃,千岁千岁千千岁!”整齐划一的声音传入耳膜,茜宇知道,她真的回来了。于是搭起伸入轿内的一只手,缓步下轿,微风吹拂面庞,她颔首眺望四周,这一切熟悉而陌生。
“儿臣恭迎母妃,恭祝母妃福体安康!”一个小男童被皇后领着越过众人,煞有架势地行了跪拜之礼,末了还是忍不住抬头来看茜宇,眼光迫切而带着一丝委屈。
滚烫的泪夺眶而出,儿子,四年了,你长这么大了,娘狠心地离开你四年,你竟然还记得我?
小男童不等茜宇开口,便爬了起来,跑至茜宇腿边抱着她的裙裾,喊道:“母妃,我是昕儿呀!”
母亲的泪水滴落在自己的脸颊之上,滚烫滚烫,臻昕突然安静下来,怯怯地伸出一只手牵起茜宇,含着泪诺诺道:“母妃,我们走吧!”
多年的历练早已让茜宇懂得自制,她牵起儿子温暖的小手,敛了悲容,温和地看着眼前明艳高贵的章悠儿,笑着伸出手拉起她,亲切地唤了一声,“悠儿!别来无恙啊!”
章悠儿的眼眶亦有些湿润,但并不多语,只是扶着茜宇缓步进入后庭,这些年太多的事情,她们之间有太多的话要说,却并不急于此刻。
直到她们消失在众人眼里,妃嫔们才陆续起身,絮絮索索的声音才此起彼伏起来。对于这个年轻的皇太妃她们早已怀了十二分的好奇,可是方才那一刻却不能看见,然听得太妃直呼皇后闺名,便晓得两人的关系绝非一般。
章悠儿一径将茜宇送入馨祥宫,这叫茜宇很是感慨,但却打趣道:“难道寿宁宫独独留给圣母皇太后,我这个皇太妃没有资格入住?”悠儿只是付之一笑,不做言语。
“母妃!你终于来看我了……”臻昕出奇地依恋母亲,回到馨祥宫后便一直缠着茜宇,茜宇亦是难舍儿子,紧紧搂着,仿似要慰藉那逝去的四个孩子,是啊,倘若没有那么多意外,臻昕如今理当还有四个兄弟姊妹啊!
章悠儿静静地看着母子二人如此拥抱着,不做言语,直到臻昕哭累了在茜宇的怀里睡着了,她才叫缘亦抱了去,缘亦与茜宇四目相接的那一刻,主仆二人亦好似有千言万语。
“皇上本预备了接驾,不曾想母妃却突然提前一日回宫,皇上今日安排接见藩使,所以只能由儿臣来迎您了。”章悠儿解释道。
茜宇喝了口茶缓缓道:“方才见你这般劳师动众,我已然不自在了,好在没打扰了皇上。”
“母妃这次回来,要住多久呢?”章悠儿含笑问道。
茜宇的眼神中带着嗔怪,笑道:“客人才来就问住许久,岂不是有逐客之意,罢了,我明日就回去吧!”
章悠儿欠身笑道:“悠儿该打,见了母妃喜的竟忘了这礼,只盼母妃多陪悠儿些时日,才有这一问的。何况母妃哪里是什么客人!”
“这一次倒真要陪你许久了,不过今日定先要把圣母皇太后交待的事情办妥了,品鹊!”茜宇言中有意,含笑一挥手,将身后的一侍女招到身边,对章悠儿道,“品鹊你可还记得?”
章悠儿打量了一眼品鹊,心里略略有了底,但只笑道:“当然记得,是母后身边的侍女。”
品鹊稳稳跪倒在地,神色紧张而局促,深深伏下身子,不敢抬起。
茜宇的眼神意味深长,缓缓道:“品鹊也算与皇上一同长大,只比皇上大了三岁,如今她家中双亲已逝,圣母皇太后的意思是,想把品鹊给了皇上,品鹊从小照顾皇上,想来比其他人更周到些。”
一丝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