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夭半撑起身子,发现傅筹手中端着一个食盒,走到桌前放下。
她奇怪地看了眼,这个时候哪里来的食物?
傅筹打开食盒的盖子,一股扑鼻的食物香气便散了出来,他取出碗碟,扭过头对她无比温柔地笑道:快过来吃饭。饿着对身子不好。”
漫夭披衣起床,到桌边坐下。很简单的饭菜,也就是些家常的食物,与她平日里吃的那些精致的饭菜看起来不同,却是热腾腾的,香气扑鼻,令人食欲大动。她扑扇了下睫毛,不禁疑惑道:“这是哪里来的?”
傅筹在她身边坐下,为她添了饭,随口答道
我做的。”
漫夭一愣,似是不能相信般地看着他。一个大将军还会做饭?说出去一定没人相信。
傅筹笑道
别愣着了,快吃。”
恩。”漫夭本就觉得饿,便端起碗夹了。菜,放进口中,不知是不是她正好饿了的缘故,觉得这味道竟奇并的好。心底忽然生出一缘异样的感觉。她的少女时期,曾经就幻想着一个事业有成的出色男子肯为其心爱的女人洗手作羹汤的平实甜美的爱情,她也曾心怀幢憬,但怎么也料不到,前世男女平等的社会都无法实现的事情,在这男权之上的年代,却有这样一个不凡的男子,为她实现了这一个梦。
她每一口都吃得很慢,细细品味着这样家常的并没有多精致的菜肴,心中涌出一阵阵最平凡的感动。
傅筹见她动作那么缓,不由问道‘不合胃口吗?”
漫夭摇头,真心笑道“没有。很好吃。这是我三年来,吃过的最好吃的饭菜。”
傅筹眸光璨亮,像是一个孩子得到了最高奖赏般满足地笑了起来,“那就好。
傅筹专汪地望着她吃饭的样子,看她那眉眼间隐藏的倦意,有些心疼。他伸过手去拂开她额角落下的碎发,温柔而怜惜地问她
连亲人都需要应付,很累吧?”
漫夭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僵,苦涩一笑,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她淡淡的带着微凉的口气,道:“是啊。人活着”本来就很累。”说罢她随意问道:为什么你会做饭?”
傅筹眼神一顿,垂了目光,也是淡淡道很小的时候,在被人追杀的逃亡日子里……慢慢学会的。
漫夭一怔,很小是多小?她记得东郊客栈,他一曲诉悲凉,说是十三岁的时候自创的曲子。十二岁入军营,到如今权倾朝野的大将军,他的人生道路定然满是荆棘和辛酸。她没问别人为什么要追杀他,又是什么人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傅筹道:“你不好奇追杀我的是什么人吗?
漫夭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敞开的秘密,你若想说,自然就说了,你若不想说,我又何须问。”
屋里的灯光有些昏暗,傅筹看了她半响,转过身子,揭开灯罩,挑了下灯芯,火苗炸开,发出呲的一声。
他目光投在那火苗之上寥寥升起的青烟,唇边噙着一抹温和的冷笑,”那些追杀我,“长达五年的人,是我……,母亲的前夫派来的。”不知道为什么,从不愿捉及甚至连想都不愿想起的事情,今日他竟开口说了出来。也许是有些事情放在心里太久了,久到让他觉得那好似是别人的事。他说的是,他母亲的丈夫,而不是他的父亲。在他心里,那样一个人,不配称之为父亲,!
漫夭惊诧抬头,看他转过身来,他的面色依旧温和淡雅,似乎在说着一件完全与他关系的话题。她心间震动,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连自已的孩子都要追杀,还追杀了五年?她不能想象。在自己父亲的刀。下活下来的人,心里会有多痛苦。她忽然有些心疼,他怎么能这样平静地说着对他痛下杀手的人,是他的父亲!
漫夭不自觉问道:你”恨他吗”,就像她曾经恨过她的父亲,不择手段毁她梦想,逼她按照他的意志去生活;恨他只要情人不顾家庭,连母亲的死都不露面,将一切扔给她这样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恨他为她选的男人以及她的继母,最终致使她死于非命。
傅筹眸光一闪,直视过来,面上是温和如面具般的笑容,声音狠绝,”当然。他毁了我母亲的一生,也毁了我的一生。我会让他付出天大的代价,以慰我母亲在天之灵!”这是他曾经的誓言,也是一直以来支撑他活下去的不可动摇的信念,他一直为此而努力!
漫夭似乎感受到了那温和背后痛穿心骨的浓烈恨意,她第一次见他,觉得他温文尔雅,是个谦谦君子,光明的象征,却原来这虚无的光明背后竟然是最深沉的黑暗沉积。一个活在仇恨中的人,心中何来光明可言?他应该是向往光明的吧?所以才做出那样的伪装。难怪,傅筹,复仇!
漫夭脑海中蓦地闪现另一张脸孔,那是她曾经意识到的,与他长得有几分相像却因两人完全不同的神态不易发觉的另一个男人,临天皇!
这一意识,令漫夭心底巨震,不敢置信。以他如今的地位,手握三军,权倾朝野,还有什么人是他不能掌控的呢?没有别人,只有帝王!难道他”,是临天皇的儿子?他以傅为姓,二十一岁,与宗政无忧同龄,他是当年与云贵妃同时怀孕的傅皇后的儿子?!可他对着临天皇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有一点点的恨意,怎么看都是一个忠心的臣子,要练就这样的隐忍,何其难啊!
没有人知道当年傅皇后生下的孩子去了哪里,有人说那个孩子在出生的时候就死了,也有人说那个孩子突然失踪,但真正的去向,无人知晓。只是知道傅家侧台后,傅皇后被幽禁冷宫,凄惨度日,在云贵妃去世的同年死于一场大火。
如果他真是傅皇后的儿子,为什么临天皇要杀他?即使临天皇不喜欢他的母亲,也不至于要杀死自己的儿子啊?这太残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