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徒弟处理伤口的手法越来越熟练,不一会儿又在他小臂上扎了个夸张的蝴蝶结。
“还有其他伤口吗?”
云谏摇头。
“那……那我先回去了。”
见将夜转身就要离开水榭,云谏盯着少年的后背看了会儿。
“等等。”
师尊拢起披在肩膀上的外衣,坐直身体:“有什么想问的就直说。”
以小徒弟的性格,憋在心底怕是会胡思乱想,到时候又造出什么奇奇怪怪天马行空的揣测,他怕是拉都拉不回来。
将夜歪头想了想,还是问了句:“洛言他没事吧?”
“呃……”云谏蹙眉,他就问这个?
还是平心静气地回答道:“不论何种手法,洗涤记忆都会造成损伤,轻则神识混乱变成痴傻之人,重则神魂受创,灵根残缺,不能修行,还会终身残疾。”
将夜听得冷汗直冒,小跑回来,一双紧张担忧的杏眼对上桃眸。
云谏觉得心里不是很舒服。
或许是不想看见将夜忧心的模样浪费在别人身上,便道:“他没事,我没剖他神魂,只是暂时遮掩他识海记忆,让容仙客察觉不出罢了。”
将夜果然松了口气。
云谏回想起洛言的神魂,觉得有些奇怪,好端端一个人为何神魂曾受重创,那孩子并不是天生的废灵根,而是被活生生挖掉的,经历过那样的事还能好好活着,让人看不出异样,确实很奇怪。
但这些,将夜不问,他也不会说。
若是小徒弟知道,怕不只是打破沙锅问到底,关心、上药、慰问……一条龙服务到洛言面前也说不准。
想想他就觉得不太舒服,但也搞不明白缘由。
思考半天,也就觉得徒弟是自己一个人的,别人分享去,他自然不愉。
就像是自己用惯了的茶盏不爱别人碰,自己的衣裳也不乐意给别人穿。
他垂首瞧了眼自己身上的黑衣,少年的衣服上沾染了某种泠冽的泉香,不是熏出来的某种香,气息很淡,但很特别。
一贯不喜欢碰别人东西,也不喜欢别人碰自己东西的云谏,竟觉得这种气息很舒心。
就好像有安神香的功效似的。
将夜松下去的眉眼又皱起来:“洛言没事的话,那钟离泽那边……”
“他也一样,十二个时辰内,容仙客察觉不出异样,十二个时辰后记忆会慢慢回溯。”
“啊?”将夜恨恨咬牙,一双明明很幼的犬眼,突然凹出一股咬牙切齿的狠劲,眼珠上浮:“真是便宜他了!”
云谏挑眉:“你很讨厌他?”
“嗯嗯嗯!对啊对啊,他一开始就不怀好意,感觉对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不但引诱我去禁地,差点被洗神魂,后来还调包了委派任务,让我差点死在外头,要不是师尊,我可真就没命了!啊,对了,还有腓腓,也被他折磨过,我当然讨厌他了!”
小徒弟喋喋不休痛斥钟离泽的种种罪行,云谏就默默听着他发泄。
这个世道本就是尔虞我诈,有共同利益就虚与委蛇,假意寒暄,利益冲突了就剑拔弩张,互相掣肘。
中间掺杂着蝇营狗苟,见不得光的手段。
这千年来,云谏明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却总觉得自己早已看惯,看淡。
让小徒弟咬牙切齿的事,他听着竟觉得习以为常。
却还迎合将夜的情绪,给他反应,点点头:“嗯,是挺过分的。”
“岂止是过分啊!简直就是恶毒!亏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好人,被他挂在脸上的君子模样给骗了,没想到是个斯文败类!”
“哪个「一开始」?”
云谏难得反问,将夜得到回应,越说越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