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常年忙于修葺皇陵,贵体失于调理,以至于体虚乏累,臣开个方子,殿下先吃上几副药看看。”
李潜龙点头,让内侍搀扶着靠在倚枕上,接过茶盏饮了一口,看着孙秋允道:“令郎孙宁这些年还好吗?”言语间嗓音淡淡,听似闲话家常,却骇的孙秋允脸上渗出汗来。
十五年前湘西大旱,十八岁的太子李潜龙奉皇命去湘西赈灾,带着孙秋允的次子,当时的太医院医正孙宁在身边随侍。
连日马不停蹄的赶路,加上水土不服,李潜龙刚到湘西便整日头昏脑涨精神不济,命孙宁开方调理身子。
不料李潜龙吃了孙宁的药便腹痛难忍,后来竟呕吐到脱水倒在赈灾现场,被手下官员抬回驿馆,歇了好几天才恢复。
此事惹得皇帝李亢大发雷霆,差点将孙宁革职查办,还险些牵连到同在太医院任职、举荐孙宁到太子身边的兄长孙安。
李潜龙念在孙秋允在太医院供职多年,医术高超,兢兢业业,几次带病上书父皇替孙宁说好话才保住了他在太医院的差事。孙秋允因为两个儿子的事,欠了李潜龙一个天大的人情。
如今太子装病,点名召他来医治,又故意提到儿子苏宁,无疑是有旁的事要吩咐。
他在皇帝身边侍奉几十年,整日战战兢兢,实在不愿再夹在皇帝和太子之间,万一惹上杀身之祸,他年过耳顺死不足惜,连累了家中儿孙就追悔莫及了。
孙秋允定了定心神,“殿下,犬子愚钝,不配侍奉皇亲,臣已经命他辞官回乡去了。”
李潜龙并非善于迂回之人,两句话过后便开门见山道:“孤知道瞒不过太医,今日召你来,是想请你帮孤一个忙,你放心,孤以性命向你保证,此事必不会牵连到你。”
太子话已经说到如此地步,孙家又欠他一份人情,孙秋允纵然心里不情愿,也只得擦了擦脸上的汗,勉强问道:“敢问殿下有何事吩咐老臣?”
第22章
李潜龙自倚枕下取出一支信封递到孙秋允面前,“城外的玄清观里靠北有一间春晖堂,太医在四月初二之前,将此信压在春晖堂的供盘下即可。”
孙秋允躬身接过信,听见“玄清观”三个字时双手微不可识地一颤,好在李潜龙并未察觉。
他垂目看着手上的信封,上面没有半个字,看不出是写给谁的。
自从先帝在玄清观崩逝,那里几十年来冷冷清清,鲜少有香客光顾,把信悄悄放在道观内并不难做到。
帮过太子这一次,孙家欠他的人情算是还清了。
孙秋允将信贴身收好,开了个疏肝解郁的方子给李潜龙,跪地叩拜后起身离去。
李潜龙负手走到窗边望向孙秋允远去的背影,棱角分明的脸被晨光染上金色的轮廓,一身明黄色的里衣泛着润泽的柔光,衬的这位天潢贵胄器宇不凡。
近侍彭祖公公端着茶奉上,小声问道:“殿下,这孙太医是皇上身边伺候的人,能靠的住吗?容小人说句不知深浅的话,到不如让咱们的人亲自把信送出去稳妥些。”
李潜龙接过茶来小啜,随即淡然一笑,目光笃定而坚决,“孙太医年纪大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告老还乡,对他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靠得住,而我们的人被父皇紧盯着,反倒容易出了纰漏。孤已经将信托付给孙太医,自然信得过他,所谓用人不疑,若是过多猜忌,难免叫人寒了心。”
逢月在脚踏上睡得迷迷糊糊,觉得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束缚着,越睡越累。
羽睫颤了颤,眯着眼睛向身上看,脖颈以下被被子缠裹的严严实实,两手向两旁挣了挣,被子纹丝不动,双腿用力一蹬牵动了腰下的伤,疼的斯哈一声,彻底清醒过来,小心地欠起身子,把压在身下的被子抽开,扶着床边坐起。
窗外阳光正好,太阳至少有三竿高了,房里静悄悄的,齐肩高的床上被子随意堆叠着,逢月揉了揉睡的僵硬的脖颈和肩膀,懒懒地打个哈欠,眸中盈着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亮闪闪的。
掀起被子正要起身,拂起的微风吹的圆桌边沿垂下的字条轻轻摆动。
“早晚涂伤处,静养,别出门。”
逢月不愿让府中的人知道她受伤的事,自己对着菱花镜涂了药,歪在床上静养了一整日。
当晚苏景玉彻夜未归,逢月乐得自在,不必睡在硬邦邦的脚踏上,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早起时腰上的伤明显好些了,只要不久站或久坐,不磕到碰到便不会觉得疼痛。
逢月心情大好,差桃枝去请子溪过来聊聊天,桃枝回来说子溪正陪在孟氏身边哄苏离玩呢,问逢月要不要过去,逢月含笑婉拒。
苏景玉曾告诫过她离孟氏远一点,她不清楚他们之间有何仇怨,还有不到一年她就要离开苏府了,还是少惹些麻烦的好。
她独自一人在房待着无事可做,想起好久没有吃过五芳斋的桂花糕,顺子从昨日便候在院子里等着她的差遣,正好让他出门去买三盒回来。
小小的桂花糕圆溜溜的,还不及牛眼大,表面印着花朵图案,黄白分明,松软细腻,吃起来香甜可口,整间房都弥散着桂花的甜香。
逢月坐在圆桌边接连吃了两块,拍了拍手上黄橙橙的桂花屑,正打算唤桃枝进来把另外两盒桂花糕送到子溪和离儿那去,房门被推开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