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莲亭由六根从湖面伸出的石柱支撑,距离湖边不过一丈远,以一段石板桥与岸边相连。亭下的莲花含苞待放,荷风送来阵阵幽香。
亭子四周没有垂柳的遮挡,湖面的潋滟风光尽收眼底。
逢月倚在亭边向四下望,只见湖中央缓缓驶来一艘三层高的巨大画舫,比以往见过的更大更壮观。
天色渐暗,画舫上的纱灯愈发耀眼,照的湖面上红彤彤一片,隐约可听见丝竹管乐之声顺着水面飘来。
这便是苏景玉说的画舫吗?好漂亮啊!
逢月笑望着湖中央,身边的桃枝和四喜兴奋地跟着望过去,亭子里的游人也指着湖中央议论纷纷。
“林姑娘”,耳边熟悉的声音传来,轻缓如泉。
逢月转头,许久未见的白衣公子正站在她面前,腰上坠着那块鱼形的羊脂白玉,上面雕满了祥文。
“这位公子,我家主人是定远侯府的少夫人。”桃枝屈膝道。
逢月回神,嘴角向上弯起,抬眸道:“祁公子。”
一个月前在水榭边初见,她问他身上的鱼形玉佩从何而来,他说自幼便带在身上,从未离过身,那一刻她心跳纷乱,仿佛心心念念的梦中夫君就在眼前。
可此时再见到他,却不知为何,她竟能淡然自若地与他交谈,没有了当时那种心旌神摇之感。
祁沐恩微低下头,看不清神色。
他自然知道逢月的身份,只是不愿承认罢了,加之今早在苏府见到苏景玉敌对的眼神心生不悦,苏少夫人更加叫不出口,唇边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抬眼温声道:“端午佳节,你一个人出来游玩吗?”
“不,我约了衍王府的小郡主,只是还没有见到她。”逢月浅笑着回。
四喜不认识祁沐恩,不知眼前这位便是与姜姃有婚约的那位祁公子,见他温声细语地与逢月说话,两人显然早就认识,装作欣赏湖面的风景,实则始终用余光窥视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晚风拂过,吹动了亭子四周的大红灯笼,摇曳的灯影在逢月娇俏的脸上笼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这些天她一直盼望着能见到祁沐恩,当面问他桑婉的事,没想到竟在湖边偶遇,直截了当地问道:“祁公子,你可认识一位叫桑婉的姑娘?”她语气平缓,期待他的答案,却没有她之前想象中那样迫切。
“桑婉?”祁沐恩对她的问题有些意外,摇头浅笑:“我并不认识这位姑娘,你为何如此问我?”
心底的失望转瞬即逝,逢月淡然一笑,“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说完又转头望向湖面的涟漪,脸上的笑容悄然逝去。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对他的转变如此之大,明明心里仍对梦中的夫君念念不忘,而他有着与梦中人几乎一模一样的鱼形玉佩,同样性情温润,同样典雅细腻,可就好像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是他,这种感觉,与他相处的时间越久便越强烈。
逢月心里固然失落,但她相信两次梦境必定是上天有所预示,梦中的夫君或许就在不远处等着她,早晚有一天,她会与他相遇、相许,此生永不分离。
石板桥头附近,苏景玉寻了个最佳的位置,慵懒地倚着垂柳向采莲亭内望,眉目微漾,发带轻扬,酒气微醺的样子格外惑人。
亭中那两人从见面起,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不同于衍王府水榭边的谈笑甚欢,逢月那淡淡的样子,俨然已经对那姓祁的失了兴趣。
苏景玉笑的轻松惬意,仰头一口灌下余酒,回手将玉壶扔给顺子,斜睨着亭中的四喜,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讥嘲。
一位姑娘从眼前快步走过,衣饰华贵,身量娇小,行走间纤细的手臂在身侧用力甩动,明显带着几分不满,身后跟着个侍卫模样的高大男人,带起的暖风拂乱了面前垂下的柳枝,正沿着石板桥向采莲亭走去。
苏景玉一眼认出那姑娘便是衍王府的小郡主,双手抱在胸前,饶有兴味地向亭子里望着。
采莲亭内灯影流泻,逢月没有再与祁沐恩言语,始终望着湖面上来来往往的轻舟。
祁沐恩不解逢月今日为何会对他如此冷淡,还突然问起桑婉来。
她身边还有两个丫头跟着,不方便多问,难得见面又舍不得离开,站在她身边与她并肩望着湖面。
李元君瞧着亭子边站着的像是逢月,走到她身后探头向前望了眼,拍拍她的香肩,“林逢月我来了!”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小郡主终于来赴约,逢月笑着转身,却见李元君撅着嘴,满脸不悦,“郡主怎么了?”祁沐恩跟着回头。
“还不都是他惹我生气!”李元君抬手指向身后的侍卫杨艇,“我说要约你骑马,他偏偏不让,连我骑马来湖边找你都不允,我父王都没这么管过我,他凭什么管我!”
“郡主,我……”杨艇木然蹙眉,一副想哄又不知道该怎么哄的样子,苦着一张俊脸。
桃枝和四喜面面相觑,逢月却清楚李元君的性子,她看似对杨艇凶巴巴的,实则很依赖他,见怪不怪地笑笑,“郡主学会骑马了?”
“当然!”李元君扬了扬脸,对逢月质疑的语气有几分不满,“不就是前两日刚摔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逢月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看起来不像伤重的样子,放心地抿嘴偷笑。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