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屿来找林瑾这一日,刚打完架,浑身是血,依旧记得给她买吃的鸡派。
他站在下面很久,都没有竹篮头吊落来,直到林瑜跑出来,告诉他,阿姐说让你不要再来找他了。
说完,转过身跑回屋子。
陆屿当然不信,他已经应聘上洋行,马上入职,为什么小胖妞要和他分手?
他就这样站着,直到日落西山,才摇摇晃晃,失魂落魄往赌场走去。
陆屿就这样每日都来,立在烈日骄阳,林瑾躲在窗帘布后面瞧他,见他愈来愈瘦,急得林瑾暑热天,活生生感了风寒,头痛脑胀。
这一日上午,林瑾陪姆妈去刘医生那里看完病回来,意外碰见陆屿。没想到他居然早上就来了。
林母是第一次见陆屿,跟她印象中上海滩的小流氓有些微不同,不过充其量也就是卖相好点的流氓,自己的宝贝囡囡当然不能嫁给他。
囡囡,姆妈在屋里等你。林母拍拍林瑾手,便转身进屋,只留林瑾一个人在屋外。
林瑾看着面前高大清瘦的身影,堵得她内心沉沉,鼓足好半日勇气,方才捏着手,抬起眸望他,刚想说话,却捂着手一阵猛咳,五脏六腑排山倒海般地震颤。
陆屿她竭力镇定下来,我说过以后不要来找我,你听不明白?
男人没有答话,只是怔怔望着她。
我要和简溪结婚了。当初和你在一起就是图你长得好,不过我现在觉得长相并不能当饭吃,还是做少奶奶比较适合我。林瑾脸庞没有笑容,也没有失落,云淡风轻地说出这段话,仿佛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陆屿缄默,他承诺过,只有她亲自说要离开,那他才会走。现在,她已经明明白白说出口了。
不知道两个人站了多久,夕阳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极长,投影地面。
林瑾见到陆屿慢慢转身离开,望着他的影,只觉心如刀割。
翌日,DDS咖啡厅。
林母将咖啡小勺,叮一声,放在碟盘,抬眸问,你叫陆屿?
陆屿点了点头,放在桌下的双手,攥得紧紧的,后背汗意濡湿一大片,是从未有过的忐忑紧张。
我希望你离开上海,你也知道林瑾马上要结婚了。之前和一个小流氓谈过恋爱,对她名声很有影响。林母淡道,口气理所当然。
陆屿本攥得极紧的拳头倏然松开,生平第一次求人,哑着嗓子道,伯母,我会对她好的,很好很好的。
林母摇头,没有用的,这不是对她好不好的问题。我们囡囡从小没受过苦,她读的是全上海最好的学校,这也是他爸爸的意思,希望她受最好的教育,即使我们节衣缩食,也供她读了,就是希望她以后的路会顺坦一些。如果不是她爸爸突然走掉,自然还会送她去北平读书,或者留洋。
我和他爸爸从小就宠她,连她弟弟都比不上。毕业后她说想出来工作,自食其力,我都同意了。我什么事都能依着她开心,但唯独和小流氓在一起这件事,绝不可能!
伯母也不是看不起你,莫欺少年贫的道理,伯母懂,只是现在局势也不好,说不定哪天就打起仗了。如果囡囡和你在一起,过得只能是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我下去后,又该怎么和她爸爸交代?难道跟他说我们宝贝囡囡跟了一个小流氓,现在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林母柔声劝道,你也为伯母着想着想。
我不会打扰她的。陆屿黑眸泛上一层薄薄湿意,嗓音微颤。他不想离开上海,留在这里,哪怕有机会远远瞧她一眼也好。
林母漠然拒绝,你留在这里,囡囡不会安心,她丈夫也会起疑。你要是真爱她,也不忍见她婚姻不幸吧?
说罢,她从皮包掏出一张船票,放在桌面,推到陆屿面前,上面的日期正是林瑾出嫁前一日。
伯母和你交谈后,觉得你是个好小囡,希望你以后找到个更适合你的小姑娘。林母站起身,将茶钱留在桌面,拎起皮包离开。
陆屿拿起船票,将其攥在手心,几乎要将其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