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其次,朕还要考验你,是否真有为帝的气魄和心计?”母皇这样对她说。“为帝者,不可多情,亦不可无情,立之大局,纵观全局。善判能断,要仁慈亦要残酷;遇事不以己喜而乱,不以己悲而弃,客观而冷静;对人善而能用,恶而能罚。你们几个姐妹中,你的见识和能力都是最好的,却在帝王心术上,还不成熟。”
母皇说完后,转眼看她:“素华衣诚然大才,权、财、名皆不能动,但性情高洁孤傲,难以驯服,一旦有一日她有心压制于你,风儿,你认为你可有能力应对自如?”
楚风自认也是同辈中的俊杰翘楚,但与素华衣认识时间越长,越是觉得才华的深不可测与心性的难得。通诗文,精武学,晓医术,善计谋,勇而善战,用军如神,遇敌时冷血,六个月连破二十一城,西辽何处没有她带领的铁骑所留下的斑斑血迹和遍地哀号;对朋友却能全心托付,为了保护云泽,冒死千里北上,怕阿九的情报难做,从不提为难请求。若说真有一日两人相对,她自忖不是敌手。
“若再加一上个萧家,你可还能动她一动?”母皇又问,“素华衣今日可灭辽,他日便可灭越,若有此功,风儿,你拿什么酬谢她?封王拜侯可能安抚的住她?纵然她自己不在意,那些依附她而富贵荣华的人可会甘心平淡?到时候皇袍加身,可还由得她自己?大楚历代都无内战之争,也绝不可从她开先河!”
“如今素华衣不过一个弱冠未至的少女,便有此风华。他日她羽翼丰满之时,会是何等景况?风儿,从国家社稷的安定出发,你可认为素华衣是个极大的不安定因素?”
楚风默然。
母皇说的没有错。
可素华衣难道就做错了吗?是她不该救雪衣,还是不该灭辽?
谁都没有错。
可她必须做出选择。
“若你与萧柔成亲,便可将计就计除去素华衣。得知你们俩人成婚消息,她一定会连夜赶回阻止婚礼。到时候就可以以大不敬之罪来治她。只要安排得当,这场婚礼不但可以让你能够娶回萧柔,还可以除掉素华衣,一举两得!”
楚风想起自己今天本来的目的,于是改变路线去了天牢。
狱卒领着她找到关押雪衣牢房。
雪衣靠在栏杆上,脸上是从没有过的憔悴和空洞。旁边的牢房里的都是萧家的族人,她们隔着栅栏,表情狰狞的咒骂、羞辱他。
“出了什么事?”楚风问道。
雪衣微微抬起头,望了一眼楚风,眼神中的沉重浓到化不开,几乎将他整个人压垮。
“七爷爷死了,进来的当天晚上就咽了气,他已经快八十多岁的人了,临死前还在骂我不孝,无耻,让整个家族为我蒙羞……他被我活活气死的……我该怎么跟炎姐姐交代。还好她还没有从西辽回来,不然我……”雪衣微微缩了下肩膀,声音带着不堪负荷和的愧疚和惶恐。
“若是我自己的性命和前程,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可是,我又怎么能拿亲人的命还换我的一己私欲,儿女私情。楚风,我,我是不是做错了?”雪衣的表情恍惚,“华衣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回来,若是她在,我——不,她不能回来,这里对她太危险了,她不能回来!!”
楚风轻轻在他身边蹲了下来,看着他无神的眼睛,心中说不出的难过。她与雪衣从小一起长大,何曾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小时候学武时再苦再累,雪衣也从不曾这样疲惫过。楚风把手按在雪衣手背上想安慰他,雪衣却下意识想抽出手。楚风愣了一愣,松开手,低头咬咬唇,道:“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华衣应该很快就可以回来,以她的聪明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雪衣似未听到楚风说什么,只道:“十一叔的女儿昨开始发烧,狱卒却连个大夫也不肯叫一个。楚风,你出去后,可能想办法把孩子弄出去治疗吗?天牢里阴寒,我担心孩子撑不了多久……我不想再看见有人死在这里了!”
楚风只得忍痛道:“我知道,我一定想办法把孩子弄出去。”
“谢谢你!”雪衣感激的望着楚风。简单三个字听得楚风心如刀割:什么时候雪衣也学会对她说谢谢了。
楚风掩饰着内心的失落,起身道:“我现在就去找狱史,你注意自己的身体。”
雪衣点点头。
缓缓走到门口,楚风终于忍不住回头:“雪衣——”
“怎么了?”
“如果,”楚风咬了咬牙,豁出去似的说,“如果我做了太女,你可愿嫁我?”
雪衣似不认识她一样,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楚风心中一痛,狼狈的退出牢房。
我醒过来,已经是一天一夜后的事情了。
全影见我醒过来,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将军,你终于醒了。”
我感觉到胸口隐隐发痛,知道这次玩过头了,内伤不轻,需要好好调养。想起那个老女人,心中有些懊悔自己也太大意了,竟然中了如此简单的陷阱,也真是够丢人了。只是那老女人最后提到一个玉儿,却不知道是指那位。若说是西辽人的话,我只认识雍玉一个名字中带玉的,难道是说她?
等弓蓝确认我暂时无事后,全影低声对我道:“将军,有人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