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刺骨的寒流涌动侵蚀着她的脸庞,雪花瑟瑟飞舞拍打她的衣摆。除了风雪声,四下却是极静的,只听得到她手中铃儿叮当,以及句句:
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李慕儿木然念着,突然脚下一滑,磕跌在月华门台阶上,膝盖剧痛,肩膀也因为撑地而感到一阵****。
心内委屈油然而生。
虽然早猜到他没有为自己作证洗白,但在看到郑金莲时,还是满肚子的憋屈。
猝然将铃一扔,骂道:“什么天下太平!你为什么不替我解释!你为什么如此护她?你为什么选择舍了我?!”
没有人回应。
半晌,李慕儿呼了口热气,幸好没有人回应,要是被有心人抓到还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罪她个大逆不道也是有的。
起身看了看屋檐下守着门的两个士兵,他们并没什么反应。李慕儿吐了吐舌头,决定先回房处理下伤口,等五更再来。
哆哆嗦嗦回到房,掩了门赶紧钻进被窝。
费劲扒了衣服看伤口,果然有些裂开了。
胡乱裹了一下,李慕儿再撑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朱祐樘进门的时候,见她微张着口,睡得正香。
又觉得好笑,这厮真是内心太强大了;又觉得内疚,定是累极了吧。
强忍着憋住咳嗽,到她床边坐下,给她掖掖被子,为她将纱布缠好一些,才起身准备离去。
谁知背后突然传来声音:
“喂,又要这样不声不响走了吗?”
脚步生生定住。
回头望她,她又是那般表情,笑中带着泪,有些欣喜,又有些埋怨。
朱祐樘摇摇头,回床边抱住她,也终于敢咳出来。
“怎的还没有好?”李慕儿心疼拍拍他的背。
朱祐樘满意说道:“老毛病,不碍事儿。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气!谁说不气?”李慕儿嘟嘴,“幸好银耳没事,否则我定不会原谅你的。”
朱祐樘拍拍她脑袋,“所以我不会叫人伤害她的。”犹豫了一下问,“你,有没有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没和马骢走啊,”他笑,“我早同你说了,回宫会受罚。可还受得住?”
“不怕的,怎么罚我都受得住。”李慕儿从他怀里挣开反问道,“可是,你是不是欠我个解释?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郑金莲害我?”
朱祐樘低下眉眼,内疚地回答:“当然知道。”
他望了眼窗外,天还未亮,风雪未停。转头握拳咳了声,温柔问道:“我有些冷,你借我一角被子,我慢慢讲给你听好不好?”
李慕儿本撅着嘴闷闷不乐看着他,闻言小脸哗啦一下红了。什么叫,借一角被子?
可是看到他有些苍白的脸色,不自觉地就往床里挪了挪。
朱祐樘抿嘴偷笑,和衣上床靠坐着,将被子盖好,才伸手揽她入怀。
李慕儿心跳得厉害,被他抱过多次,还是觉得小鹿乱撞,尤其是此刻在床上,两人就像寻常夫妻夜间闲话。她只好低头,不让他看见自己害羞模样。
朱祐樘也不戳穿她,缓缓道来:
“金莲自小就在太皇太后膝下伺候,又机敏乖巧,是太皇太后最喜欢的丫头。朕登基后,她才将她赐给了我,寸步不离地侍奉。”
李慕儿不解,插嘴道:“既然太皇太后喜欢,为什么又将她赐给你?”
“你别着急,听我说下去。”朱祐樘敲了下她脑袋,继续往下说,“你应该听说过,我从小是被偷偷养于西内的,到六岁才被父皇现,得以重见天日。”
李慕儿心头颤抖了一下,伸手环抱住他。
“太皇太后一见有我这个孙子,自然欢喜得不得了。母妃去世后,为了护我不再受万妃暗害,更是将我接入她宫中亲自抚养。如此,我便认识了金莲。她对我极好,太皇太后也放心她照顾我。从小,我便没有同龄的朋友,是以金莲对我的好,我十分珍惜,也十分感激。可是长大后,我有了太子妃,就是今日的皇后,皇后对我……”他顿了顿,“皇后对我来说,是至亲夫妻。金莲对我的感情我不是不知,太皇太后将她赐给我的心意我也不是不懂,但那并不是我想要的。我一直不表态,不拒绝,是不想伤害她。我以为她会理解,没想到却将她宠坏了。当日殿试守宫论,你突然腹痛,也是她做的手脚。此后我从不让你吃她做的东西,是想警示她:朕什么都知道,且朕重视你。可朕不罚她,想让她自己知难而退,悬崖勒马。而且,私心里,我那时也还不愿意动她,年少相伴,她对我确是真情实意。谁知……是我太过仁慈,才害你受这场无妄之灾。这一回,她将你伤成这样,我不能再忍……去刑部探你后,我便回宫要处置她。可她真真聪明,早就跑回太皇太后身边寻求庇护。有太皇太后在,我实在动不了她。我能走到今日真的不易,都是靠一个个恩人相助,有些甚至为帮我而命丧黄泉。所以我对还在身边的,只能尽力相报。若是犯了错,也尽量不追究,权当也是报恩……慕儿,此刻我这样说,你会不会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