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让我再说话,只将头倚在我怀中:“好了,让我睡一会儿。”
我略微撑起胳膊枕住他的身体好让他躺得舒服一点,然后静静地守着看药水滴落,耳边传来他绵长轻弱的呼吸声,耳鬓厮磨之间的柔情渐暖,他在我身边总是睡得很沉。
多年之后我们彼此陪伴的这般静谧安好的时光,于我的感觉却如同在一个美丽但是危险的深渊滑落,我陪在他身边,是会有种末日的感觉。
办公室里的时针指向七点,我终于收起桌面上大卷稿纸,快速关上电脑,拎起包往外面走。
我回到家洗手进厨房,自餐桌打开那一大堆食材,在料理台前埋头忙碌,一直到晚上八点劳家卓推门进来,身后跟着提着白色药箱的杨宗文。
劳家卓这两天夜里回来我这边,躺在床上打了几天点滴,身体勉强恢复了些力气。
劳家大屋的大厨日日换着花样做各式的汤药和营养滋补品,佣人每天一盅一盅地送过来,恨不得一日二十四小时给他进补。
他胃口不好,工作又忙,病着的时候就宁可依赖营养液,我拣着他可心的,千方百计哄着他吃。
杨宗文知道我有些许医护知识后,只派司机送来药水和配方单,只有晚上偶尔会来给他做检查。
我这几天下班就按时回家,除了顾着他身体,几乎什么也没做。
杨宗文进厨房来笑着同我打了声招呼,然后进房间替劳家卓做例行检查,一会儿他出来,也不用我招呼,自顾自坐在厨房的小餐桌边上,津津有味地品尝那一道荷花鱼翅。
他多年后倒是不吝夸赞:“小映映,你真是越大越宜室宜家。”
我坐在沙发上,懒懒地朝他撇嘴笑笑。
劳家卓走出来:“映映,怎么不吃饭?”
我说:“我不饿。”
我被厨房的气味熏得头晕眼花,此时完全没有了食欲。
他抚上我脸颊:“你上班都够忙,让佣人来做吧。”
我不置可否,只按了按他的肩膀:“你先陪杨医生吃吧。”
两个男人舒服地靠在椅子上,筷子和杯盏撞击之间是偶尔低声的几句交谈。
顶上一盏普通日光灯,从客厅望过去,劳家卓病后稍显清瘦的脸颊,依旧是眉眼如画的一段剪影。
数日缠绵的低烧退了下去,他精神略微好了一点,这几天下午司机有时会送他回来休息,梁丰年日日携带文件过来请安,这人生一场病惊动朝野。
劳家卓很快如常上班。
我却知道我开始不对,早上上班走出地铁站口,明亮阳光照耀而下,我眼前都是大片的重影,我情绪有越来暴躁倾向,夜里听到他一点点动静就心惊肉跳地惊醒。
然后就是整夜再也无法安睡。
我的心理疾病有些复发的迹象。
我强忍着工作,可是影响已经非常明显,我图不出画来。
只有喝酒或服用安定会好一点,我之前已经戒掉烟酒,这两天因为手上有两份紧急的设计图,我只好在夜里喝少许酒,然后尽量在办公室里加班。
一天夜里袁承书等在公司楼下:“江意映,你为什么不再接我电话?”
我情绪不稳,对他也无法和颜悦色,于是直接说:“袁先生,我们不适合再见面了。”
他宽厚眉目略微皱着,思索着说:“你担心再像上次那样偷拍?”
他主动提起来:“上次是我疏忽,抱歉没有照顾好你。”
我纵然再气闷也不好对他发火,无可奈何地说:“我不介意,我只是不想牵累你。”
袁承书说:“我没有关系,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吃个饭也不行吗?”
我无比疲乏地说:“袁先生,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