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何要是崇宁!为什么你心里的那个人偏偏是崇宁!”
这一句话,石破天惊。
赵尚不敢置信,望向语阳,他咽下满满的苦涩,仿佛腰际的那一个红『色』锦囊,化为一团火,烤炽着他的身子,让他浑身发烫。
这是,没有人知晓的秘密,即便穆槿宁,也不知道。
“本宫二十一年没有出过宫了,自从到这个世间,就一直活在深深宫墙之内,无心也无力去看宫外任何一名男子,也根本不敢去奢望任何一人能够入驻本宫的心。”
身后是一片沉寂,她知晓,他并不曾坦诚心中爱慕,就像是她一样。他不过是远远地望着崇宁,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第一个出现,竭尽全力,她不懂,为何崇宁可以得到这样不计回报的感情,但如今……。她仿佛重蹈覆辙,似乎也开始渐渐懂了。
赵尚的心事,也藏匿在很深很暗的地方,这一辈子,不知道是否有机会说出,不知道是否能够如他所愿。
心事藏得太久,迟早养成心病。
医者,却往往不能自医。
她垂下长睫,清秀白皙的面庞染上几分莫名感伤,她陷入这些年漫长的回忆之中,即便只有她自己沉『迷』,她也要说给他听。
即便结果已经摆放在她的面前,她希望,赵尚也知道她的心。
“赵尚,本宫唯一的喜悦,是能够隔几日就见一次你,只要本宫有些不适,你就会头一个来看本宫。”
她要他知晓,唯独他能接近她的心,曾经,那么靠近她,她的苛刻,对他,却是真心。
赵尚的心中自然也并非轻松,他本不想语阳被情所伤,却也无法自欺欺人。他的为难,头一回,让他无法冷静沉着诊治症结,或许他们之间,再多一句,就该彻底结束。
语阳挽唇一笑,笑容击退了周身的寒意,让冷冰冰的公主,如今看来亲切温和许多,她没想过,即便败给崇宁,即便不得已放弃,她还能承受这一切。
“唯一真心对待本宫的人,也只有你了。在你的眼里,没有一分轻视,鄙夷,仿佛任何一个,都是同等,本宫看到的并非你高明的医术,而是你的仁心让人敬佩。”
赵尚心存不忍,却也无法继续给她一个美丽的『迷』梦,语阳在他的眼底,跟其他妃嫔公主,是否有些许与众不同,连他自己都无法回应。
他淡淡开口,眼神比任何一次,都更加深沉莫测。他说的委婉,却无法模棱两可。“公主,微臣对任何一个病人,都是一样看待的。”
“但本宫将那些,都当成是独一无二了。”语阳笑着点头,心中的颤栗让她有些不太冷静,她压抑下胸口的起伏,稳住唇边气息,继续说了下去:“甚至,生病病痛的时候,本宫的心都是暖的,心里头都是开心期盼的,因为身体有了病,却是能够看到你的唯一机会。”
她,或许在这些年来,已经生了另一种病。
无『药』可解的病症。
她忽略了,喝『药』喝久了,也会『迷』恋上那『药』味,也会将『药』汤当成是美味,也会上了瘾。
她该戒掉的,是『药』,或许她的病,根本不值一提,不该安置上太多情绪,太多期盼。
赵尚的视线,包覆着语阳的身影,他或许并不赞成秦王的做法,若他无心对语阳,即便答应了婚事,语阳的终生幸福,还不是要被葬送彻底?!
“微臣不想当欺骗公主感情的混蛋。”
他的心头纠缠着复杂的情绪,就像是被无数条丝线,紧紧缠在一起,根本无法解开。他期许了语阳一天,难道真的可以期许她一辈子?!要一个人等待,他清楚那种滋味。
若换了别的男人,她或许会觉得如今他所说,都无法听进去,但她无法否认,这是她听说最动听的理由。
语阳神『色』一柔,带着泪光的眼眸,望向赵尚,轻点螓首,仿佛也默认了他的理由。“头几年姐姐妹妹都说你爱慕明月公主,本宫自惭形秽之后,也短暂死了心。时隔多年,没想过要把这个秘密说出口,哪怕隔着再远的距离,只要你还在宫里,本宫就能活的安心。”
“公主,微臣何德何能,让您如此看重——”赵尚的眼底,敛去沉着,他苦苦一笑,被她眼内的泪光所触动片刻。
“本宫没有想清楚,你能医治本宫的疾病,也无法医治本宫的心。”她为彼此的无缘找了个借口,她笑弯了眉眼,用冷漠封锁了许多年,她也想开怀地笑,不舍得斩断彼此之间,最后一根线。“本宫就像是笼子里的金丝雀,没人愿意走进来,自个儿也飞不出去。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孤身一人。”
赵尚已然清楚,语阳的言下之意,他从未看过语阳笑的如此自然绚烂的模样,原本清秀傲然的小脸,居然也多了生动的光彩。他在她的面前,即便不再卑微,却也难以开口安慰。
她的笑意,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给平素漠然的面孔上,添加了柔软的温存。“若无法得到心仪之人的情意,本宫宁愿终身不嫁,也不想凑合着过日子。”
“公主何必如此执着?”赵尚蹙眉看她,愈发心中沉重。
“本宫并非给你施加压力,只是觉得在告知兄长之前,也有必要让你知晓本宫的决定。这一回,本宫也尊重你的意思,绝不容忍任何人强迫你做出违背良心的事,哪怕那个人,是本宫的亲兄长。”
语阳站起身来,不再拖泥带水,以眼神示意他离开,她望着赵尚的身影,眼底才渐渐幽沉下去。
这一类的感情,叫做欲罢不能,或许是纠缠,或许是没结果,她早已习惯,看着赵尚离开的背影。
她只是想要试试看。
这一条路,是去崇宁宫中的必经之道。
而她猜对了。
她在这里,等到了一个多月不曾见到的赵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