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僖一抱起美妮的女兒,那股乳臭瞬間撲鼻而來,刺激她的每一條神經,渾身上下的不適感令她恨不得立刻丟掉擺放過久的牛奶。
手中的嬰兒,那麼細小、脆弱、無能、不堪一擊。她能想像到稍有閃失,嬰兒從手中滑落,落在地上如豆腐般一碰即碎,碎成一灘血肉。
嬰兒機警地嚎啕大哭,淑僖既戒慎恐懼又尷尬萬分,連忙轉手給回親生母親。
當親友聽到淑僖懷孕的消息後,嘴上說的是恭喜,心裡想的是嘖嘖稱奇,世界變了。
「淑僖,我們生個孩子好嗎?」溫順的丈夫如此對她說。她一如既往地說:「可以啊,如果你能答應我的條件。」倦意紛沓而來,她有點想睡了。
佑安連聲說好,隨即一把抱起淑僖,熱情地親吻她。
淑僖觀察佑安親暱的舉止,柔和的動作,背後籠罩層層似有若無的陰影。陰影和傷痛沒有冰消瓦解,甚至不曾減退,依舊纏繞在她心頭。如今,她好似距離曙光越來越遠,快到無法觸及之處。她知道佑安的不安沒有消逝。
佑安壓在淑僖身上,又是舔又是吻,張開她的雙腿,胸中滿懷興奮,心情無比激動,把陰莖插入陰道,隨即抽送起來。肉體與肉體之間的碰撞,黏膜與黏膜直接的摩擦,不止是產生生理的快感愉悅,更滿足心理的獨佔慾望。佑安逐漸加重力度,逐步加快節奏,汗流浹背,氣喘吁吁,交合處響起啪啪的撞擊聲。他抬起淑僖的右腿,搭在肩上,而後猛烈地抽插,每一下都盡可能進到陰道深處。高潮來臨之際,舌頭交纏與性器交合之時,佑安按住淑僖,把精液通通射進她的體內。
淑僖幽幽地說,「今天你很激烈呢。」
生了兒子斌斌後,佑安的心就像一匹飼養已久的野馬,習慣了定時定候吃草的生活,撫平原本的不安和焦慮,同時浮起狂野的躁動,渴望衝破圍欄。這股衝動的萌生源自於,因為平穩而缺乏危機意識,因為自卑而掉落陷阱,因為熟悉而有恃無恐。他踏進那條荊棘叢生的道路,宛如這段脆弱而岌岌可危的婚姻。
淑僖一直覺得佑安仍未見識過萬千世界,仍未瞥見至善至美之物,因而經受不起誘惑。若然見過真理的曙光,一切皆黯然失色,餘生的心思唯獨停留於此。
一個沒有玩夠而進入圍城的人就像從野外捕捉回來的野馬,時刻渴望奔向自由的花花世界。因爲未曾擁有,所以渴望擁有。他們都是這樣的人。
淑僖熟知佑安的性情。凡是別人待他好的,都會照單全收:不主動、不負責、不拒絕、不思考,如水流般自然而然地流動,彷彿被動是最強大的庇護,沉默是最堅硬的後盾。其實不過是推卸責任。對於淑僖這種極其注重原則的人而言,這種不負責任的做法幼稚極了。
淑僖嗅到佑安的百合花香越來越淡薄,便曉得佑安的內心和思想起了變化。沒有人是一成不變的,包括她在內。不過,在常變之外,總有對立的例外。她出生起的夢境至此不變,始終如一,那麼穩定,那麼奧妙,而她的追求源自於此。
淑僖無法接受任何不貞不潔之物,唯恐自身的純粹沾染了一點兒的塵埃,變得污濁,失去追尋百合花香的資格。她眼中的世界非黑即白,毫無零丁礙眼之物存在。故而,她察覺佑安的背叛後,沒有一絲留戀,立刻選擇離開。
淑僖迅速收拾行裝,聽不進佑安任何解釋。
「佑安,你知道我討厭什麼嗎?」
「謊言、欺瞞、虛偽、不忠、背叛,一切不純粹的東西。」
「正確。對我來説,不是一就是零,沒有商量的餘地。我們本來說好的,要是真有喜歡的人就事先解約。現在你不守承諾,先行毀約,一切都回不去了,沒有挽回的可能性。」
佑安想方設法挽留淑僖,聲淚俱下地向她道歉。淑僖不為所動。
「求求你給我一次機會,我下次不會了!呃、沒有下次!」佑安作勢要拉她的手。
「不要、不好、絕不。現在的你十分骯髒,最好離我十米遠,然後給我快點消失!」淑僖迅速躲避,使佑安撲了個空,然後褪到安全地帶。
佑安祭出兒子來說事,淑僖更沒有一絲動搖,直覺討厭至極,不禁泛起一陣噁心感。
「你想想斌斌,他這麼小,可不能沒有媽媽!看在孩子份上,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那你行事時有考慮到孩子嗎?再說,他沒有母親陪伴不會怎麼樣。」淑僖頓了一頓,嘆了一口氣,冷冷地說,「我已經有太多煩惱,不要再給我添麻煩。」
佑安失去了令她迷戀不已的百合花香,從稀少的純白霜雪墮落成漆黑渾濁的芸芸眾生。淑僖太愛純潔的白色,不能忍受任何黑色不潔之物,連碰一下也覺難以承受。她的世界沒有灰色。
淑僖離開時沒有帶走多少身外物,唯一帶走的大型物件是陽台上的水仙花。歲月流轉,時光荏苒,她們一併重返她的故居,她的原生家庭,她首次做夢的房間。
兒子就睡在旁邊,佑安想念曾經同眠的妻子,巴不得淑僖馬上回到身邊。儘管自己沒有資格得到淑僖的原諒和寬恕,但仍然十分希望她回心轉意,他們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