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农叹叹气,压低声音:情况很不妙。我的药只能暂时退热,但是,改变不了什么。杰克体质过于虚弱,恐怕……
班农故意只把话说一半。露西听懂了话中之意,紧咬着嘴唇,避免自己哭出声音。
见班农完成治疗,华良取了七、八枚银币,放进医生的提包。班农点头致谢,又借了那条薄毯,盖在自己头上,开门左右张望后,匆忙离去。
露西在外屋花了很长时间,让情绪平复,随后,她拿着医生开的药,来到杰克老汉的床边。
爸爸,我扶你起来,吃第一剂药吧。露西尽量装作平静的语调说道。
杰克老汉没有回应,目光呆滞地望着房梁。
爸爸?爸爸?咱们吃药好吗?露西连唤了几声。
杰克老汉方才答非所问:瞧那梁子,几年前就发现有虫蛀的洞,我老琢磨着要修,可是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想修,却力不从心。现在,这梁柱里面八成是朽烂啦,再也没法儿修啦。这老房子跟人一样……
露西忍不住哭出声音,握着父亲的手:等你病好后,咱们俩一块儿修,换根新梁子,让它再撑二十年,三十年……
杰克老汉勉强笑笑:行。给我吃药吧,吃完药,把客人请进来,我想和他聊聊天。
听说杰克老汉要找自己聊天,华良觉得奇怪,带上通语小册子,来到病人的床边。
杰克老汉先是抓着华良的手,说:谢谢你。虽然,你来自异国他乡,但你是好小伙儿,好人。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
说完这话,杰克老汉的目光又突然呆滞住了,看着房梁:这梁柱该换啦,朽烂光啦。
露西提醒父亲,不必和华良说这些。杰克老汉于是住嘴,不再说房梁的。
可他又开始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露西的姑妈,也叫露西。住在洛根郡,五彩石镇,镇子最西头,有棵高大的红杉,露西的家就在树下……
露西一边流着泪,一边照实把父亲的话,转告给华良。华良不明就里,只能装作洗耳恭听。
末了,杰克老汉紧紧握了握华良的手,松开手后,他似乎花光了最后的力气,说道:我睡一会儿,我乏了。
华良和露西退出房间。华良低头细看,发现杰克老汉最后紧紧握手时,塞给自己的,是一枚黄铜钥匙。
华良把黄铜钥匙拿给露西看,露西却只是低头流起了泪,华良只好暂时把钥匙谨慎收好。
中午,杰克老汉没有吃任何东西,仍旧只是半迷半睡。到了晚间,他老朽的身躯彻底地凉了,他乏累的灵魂悄无声息走了。
露西早已哭成泪人。
第二天,杰克老汉草草下葬。除了露西、华良三人,只有几十里地外赶来的杰克的一个远房堂弟。
露西的这位堂叔,捎来一袋新燕麦,一张杰克老汉几年前的相片。他在墓边栽了棵蔷薇,便告辞了,要在天黑前赶回家。
而杰克老汉的亲妹妹,那位也叫露西的姑妈,她所住的洛根郡五彩石镇,远在千里之外,就是捎个口信过去,也要十天半个月。
杰克老汉的丧事办完,华良、辜义雄、莫大三人也该继续赶路,但是,孤苦伶仃的露西怎么办?
莫大提议:咱们多给她留些钱,姑娘这么大,她知道怎么安排生活。
华良表示不赞同:咱们误闯进他家草仓,杰克老汉出来查看,受了夜寒,才病倒亡故。因此,我们脱不得干系。这露西往后的日子怎么安排,要细致,务必做到周全。
莫大不解:留一笔钱还不成?难道要我们代替老头儿,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完成她的终身大事?
华良说:我看杰克老汉最后跟我说的那番话,大概是想要我把露西送到她姑妈家去。
莫大一听直摇头:不成,不成。老汉并没有直说,要你把女儿送去,只是你这么猜测。再者,别忘了,我们是要去北边挖金子,怎么却要往东,跑到千里之外去?这得兜多大一个圈?只怕我莫大,要给累死在半道。
于是,莫大和华良把目光投向辜义雄,倒要看他同意哪一边。
辜义雄微微一笑:把小姑娘一人留在家,不太行。把小姑娘送到千里之外的姑妈家,也太费劲,如果她姑妈家里不便收留,我们岂不又要费力把她送回来。依我看,倒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