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恩茂递了一支烟给张德亭,又散了一圈,见文光斗面生,问道,“这个小伙子是?”
张德亭说道,“今年新来的公务员,文光斗,很不错。”他停了停,又接着说,“你们看今天这事怎么办?这在南河历史上还是头一次。”他气愤地看了大家一眼,“来,都说说,下一步怎么办?”
倪恩茂说,“我们查了工伤条例,赔了四万五,再多我们也不好再拿,我打听过,四万五真的是不少了。”
贾积贤是个老油子,是那种在地上打十个滚身上也不沾一点泥的人,他处理过太多这样的事,但抬棺上访也是头一次,说,“我看,还得按程序走,没有别的办法。”
仲伟过来只是维持秩序,张德亭又看了看谭俊杰,谭俊杰说,“孤儿寡母不容易,能多拿点就多拿点,但也别让他蹬鼻子上脸,得注意好度。”
张德亭又看看文光斗,文光斗其实也有想法,也有话想说,但他明白这种场合下,自己该不该说。他看看谭俊杰,谭俊杰说,“光斗今天表现很好,有想法,大胆说出来。”
文光斗看着张德亭说道,“张书记,我是个小兵,今天没有我说话的资格,对与不对的地方张书记多指导。今天这个事,墨镜与胖妇女是主角,他们是头,墨镜看着嚣张,实则胆小怕事,得让派出所控制住他,他就翻不起大浪来。第二点,他们手里的王牌就是棺材,我们得把棺材送到殡仪馆,不能让他们拿这个要挟我们。”他看了看张德亭,见他听得很认真,就继续说,“这两点解决了,其它民工心不齐,构不成威胁。老太太看来是被胁迫来的,是个可怜人,能多拿点就多拿点吧。第三,就是找个熟悉的人,摸清他们到底要多少钱,我们好心里有数。第四,最好律师参与进来,直接进入司法程序,政府不参与,以后少了许多麻烦。”这些大多是在学院学生会观察领导处理类似事故时自己的心得体会,也有刚才形成的新想法。
张德亭听得很认真,谭俊杰等人也听着很认真,他问道,“怎么把棺材送殡仪馆,他们看得那么紧?”
文光斗想了想说,“可以暂时答应他们的条件,麻痹住他们,我们把棺材送去后,嘱咐那里的人,除非南河镇政府去的人,否则谁也不能动。”
张德亭马上说,“好,我给民政局的杜局长打电话,他分管殡仪馆这块,让他马上派辆车过来,把棺材拉走。”他还要说什么,传达室外胖妇女的声音高上了天去,“你们不赔钱,我也不跟你们讲了,我们到市政府去,总有老百姓说理的地方。”
大家往外一看,矮胖子和墨镜扭打在了一起,一帮民工正要把棺材往旁边的皮卡车上抬。
季书记与李镇就在政府开会,如果真让他们把棺材拉到市政府门口,南河镇的丑就出大了。张德亭马上拍板道,“仲所,你带人控制住那两人,俊杰让司法所武本刚马上过来,老倪找找能与他们说得上话的人,光斗,跟我上,把人拦下来。”
张德亭带头冲了出去,边走边喊,“志高,打电话给殡仪馆,让他们派辆车过来。”
第二章 第一印象很重要6
文光斗紧跟在张德亭的后面,冲出传达室,拦在民工前面。
墨镜与胖妇女看到他们出来,更来了精神,墨镜一下子撂倒矮胖子,指着他们吼道,“去市政府,我还不信了,治不住你们!”仲伟一个箭步跨上前去,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反剪到身后,疼得墨镜嗷嗷大叫。胖妇女一看自己的男人吃了亏,叫了一声“我不活了。”抬头就往仲伟身上撞去,旁边一个民警赶紧上前,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拉住胖妇女,手腕利落地一扭她的胳膊,胖妇女马上象杀猪一样叫了起来。
见控制住这两块活宝,张德亭大声对其它民工说,“都看了,谁冲击政府,寻衅滋事,这就是下场。到了市政府,你们还得回南河镇解决,把棺材都给我放下。”
抬着棺材的民工显然被刚才的一幕震撼了,他们与死者没有直接亲属关系,不涉及自己的利益,过来纯粹是帮忙。就在他们犹豫不决时,张德亭大喊了一声,“还不放下!”他这一嗓子喊得义正辞严,也极是时候。抬着棺材的民工互相对视几眼,放下了手里的棺材。
老太太快走几步,一下子趴倒在棺材上,“儿啊,苦命的儿啊,你死了也不安生啊?死后还得受这份罪啊!”小男孩在她身后,不停地喊着“爸爸,爸爸。”这凄凉的喊声撼动人心,在场的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静静地看着这一老一小。
文光斗的也被深深的刺疼了,我们错了吗?还是他们错了?
事情紧急,不容他细思量,他迅速厘清了心中的其它思想,聚精会神打算下一步,脑瓜这时转得很快,他急步走到张德亭身边,小声说,“张书记,殡仪馆的车不知什么时候到,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你看,能不能让人开车,我们把棺材直接送去,没有我们派人,谁也不能动。”
张德亭看看文光斗,说,“开车,开什么车?”
“那,现成的,就开他们的车,车现在发动了,一把把司机拉下来,上去就能走。”文光斗急切地说。
“行,就这么办。”张德亭略一思考,接着说,“我让小程去,他就在那边,”小程是季书记的司机,但文光斗却没有见过。“小程上车后,我们马上把棺材抬上去。”
“好,张书记。”文光斗马上表态,张德亭满意地看了他一眼。
张德亭走到一个理着板寸、中等个头的年轻人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年轻人开始向皮卡车走去。
他的步态很矫健敏捷,身板很直,一看就是当过兵的样子。文光斗的眼光一路跟随着他,程英杰走到皮卡车门前,打开车门,顺手把还在迷惑的司机揪了出来,司机还没反应过来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程英杰反身坐到驾驶位上,一把锁死车门,任司机在外面怎么喊怎么敲就是不开。
大家刚才的目光还停留在老太太与小男孩身上,现在又被司机的叫喊声吸引住了。张德亭趁机大喊一声,“把棺材抬上车去。”他这么一喊,不只刚才要抬棺材的民工懵了,连在场的机关干部也懵了。
文光斗上前抬起一角,没时间作解释,张德亭也一把抓住棺材一角,直接点将,“俊杰、顺杰,上。”谭俊杰反应很快,上前抬起来,翟顺杰稍作犹豫,邓志高见状,快步上前补位。铁皮棺材被稳稳抬起来,它本来就离皮卡车很近了,四人几步上前,稳稳地把棺材放到了皮卡车上。
张德亭大喊一声,“光斗,快上。”
墨镜这时反应过来,反剪着双手高声吼道,“张得松,你他妈属猪啊,快拦,快拦住他们!”
刚才那个丑汉子带头围了上来,二十几个农民工好象感觉到受骗了,也急了眼,一下子把皮卡车围住了。民工怕警察,却不怕机关干部。十几个机关干部被围在当中,文光斗瞅个空子,一下子跳上皮卡。
丑汉子最是积极,抓住皮卡车的边缘,就想往上爬。文光斗大喊一声,“程哥,开车,”一边用手用力一推丑汉子,想把他推下去。他没用拳脚,本是仁慈之心,不想打人,不提防丑汉子一把抓住他的头发,狠劲一拉,想把他拉下车来。文光斗头皮一阵剧疼,他再也顾不得,一拳打在丑汉子的脸上,丑汉子大叫一声,仰面从车上跌了下去。
皮卡车闷响一声,一下子冲了出去,文光斗一个趔趄,差点从车上栽下来,他赶忙用手扶住棺材。后面的人突破了机关干部的防线,还有人追上来,但终究是追不过汽车。
文光斗看看后面的人越来越远,长舒了一口气,棺材放在皮卡车上显得很拥挤,也没个坐的地方,他只能扶着棺材站着。
刚才,事情紧急他没有感觉到,现在当心情放松下来,他明显闻出了棺材里散发的浓烈臭味,他不禁用手捂紧了鼻子。
程英杰从反光镜里看到了文光斗的举动,也见后面没有人追赶,出了南河镇,就把车停在了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