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两人碰了一下,开始饮酒,“上一次,还有四哥呢。”想起那长眠桃花树下的人,物是人非事事休之感涌上逐野瞳的心头,他又仰起头猛喝了一口。“大哥,我们三个上次在玲珑宝塔上喝酒唱歌的时候,明明答应过流苏,无论如何,我们会永远相亲相爱,永远会在一起,为什么现在四哥没有了,而你……又……”
好多年前,三人在玲珑宝塔上喝酒,流苏在一旁唱《江山美人》的情形,又涌现在了两人的脑海之中。
物已非,人已逝。
“十三,唯一做到不违背对流苏誓言的人,只有你一个人。”
逐尧皇也仰头饮了一口酒,心中苦涩不已。
他答应过流苏要白头偕老,但是……
“大哥,为什么我觉得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我们就经历了那么多生离死别呢?”
逐野瞳想不明白,明明是那么在乎对方的人,到头来,下场却那么凄凉。
“大哥没尽到做哥哥的责任,老四的死,是大哥的错。”
逐尧皇说道,眼中盛满破碎的哀伤。
“不,我明白,这和你没有关系,是四哥的性格决定了他的结局,他一条道,走到黑了。”
逐野瞳仰头,将酒壶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猛地一把砸在地上,手指着天空,大声喊道,“你!逐冥冽!!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死,你答应过流苏也答应过我,永远也不会离开我们,可是你却那么无情,一点留恋也没有!我恨你,我恨你!”
逐野瞳颓然坐在地上,喃喃道,“四哥,你好吗?小十三每天都很想你,你在那里,一定要幸福啊!”
逐尧皇也坐了下来,坐在逐野瞳的身旁,“父皇曾对我说过,兄弟中间,唯十三最重情义,父皇曾担心你因此吃亏,我当时跟父皇说,不会的,十三是我们曜京的太阳,十三,现在,你是大哥的太阳了,你照耀着我,也照耀着流苏……”
“大哥……我不想你也死,我不想……”
逐野瞳望着逐尧皇,月色中,他的眼泪滑下。
逐尧皇望着他,淡淡地笑了,“十三,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是庄子在《大宗师》篇里讲说的,子桑户、盂子反、子琴张,三个人都是方外之人。他们心意相通,忘怀生死,结伴在一起,成为好朋友。
后来呢?子桑户先死了。孔子听说了,就派自己的学生子贡去帮忙处理丧事。子贡去的时候,看见子琴张和孟子反两个人,一个在编挽歌,另一个在弹琴,正对着子桑户的尸体唱歌呢。他们唱道:子桑户啊子桑户,你现在已经回到本真了,我们还寄迹在人间。
子贡就非常不理解,说:你们三个人是这么好的手足兄弟,有一个人先走了,你们却对着尸体唱歌,这合乎礼吗?
子琴张和盂子反两个人反而笑了,说:他哪里懂得什么是礼的真意啊?
子贡回去以后,问老师孔子: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他们到底是什么心思啊?
孔于当时就说:他们都是一些心游世外的人,而我是一个拘泥世内的人。我怎么还派你去帮助做丧事呢?这是我的孤陋啊。他们这些人已经没有生和死的边界了,他们完成的是心神跟天地的共同邀游。有没有这个身体形骸对他们来讲是不重要的。所以,一个朋友走了,两个朋友就像是送一个人远行那样坦坦然然相送。
这个故事里讲了一个道理,就是在这个生命之中,每一个人都可以以不同的形态活下去。
十三,其实,老四并没有死,他活着,只是没有活在和我们共同的地方,他在他的地方有他的活法。
而不久的将来,我也会如此,我活着,活在另外一个地方,我会一直想念着你们。
所以十三,你不要太过悲伤。
你记得,死亡没有办法结束我们的真爱,只能把它化为永恒,与天同在。”
“大哥……”逐野瞳望着逐尧皇日渐消瘦的脸,和嘴角总是不时出现的鲜血。
“去看看流苏吧,我希望我死后,她还有友情和亲情包围着她,也不至于那么悲伤。我要去找找我的傻妹妹冷眉了……”
【五七七】
“你好吗?”他问道。
流苏回头,只见一个明媚而忧伤的男子站在她的身后,面带着笑容,一如既往地看着她,对她上一次的不辞而别并无任何怨言。
“我正守着不知何时会结束的幸福。他说不回曜京了,以后的日子,他只是我的逐尧皇。我想等他把一切都交代好,就会带我离开了,要去哪里我还不知道,我也不会问,因为只要有他,无论在哪里都好。”她将采到的五颜六色的花,放到逐野瞳的手中,“送给你。”
逐野瞳将花接了过去,放在鼻息间闻了一下,“很美,很香。”
他的心,在微微的抽痛,只要有他,无论在哪里都好,流苏,你可知,这句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你呢?你好吗?你又惹诺敏生气了吧,刚才她在我这气呼呼地坐了好久,问她什么事她也不说,你看她,生气的时候都很维护你呢。”
逐野瞳听了,丹凤眼斜了一下,“没见过这么蛮横不讲理的女人,说不了两句就翻脸,受不了。”
“哈……”流苏看着他的表情,笑了,“逐野瞳,你开始喜欢诺敏了吧,你看看你的样子。”